周达此时一扫各种伪装,迷茫地望着山下,该说的,他都按照乾启交代的说了,可心里还是想不明白这事儿,那七千万,转了一圈,也回到了乾启的钱包里,东西,虽然是假的,可转完一圈儿,也迟早会回到乾启这里,那一个多亿赃款,现在也被警方缴获,以后还是会回到乾启这里,他实在想不通。
他望向乾启说:“我没想错吧,是不是说,这一转?你就挣了七千万?”
乾启低头看着电话,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钱是我要给宝珠的,所以不好意思只能给你封个六百万的红包。”
“不是。”周达连忙摇头,“我就是有点想不通,就是,这事怎么还能这么办?”
乾启说:“以前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原来还可以这么办。”
周达小心地,小声地问,“你和我讲讲,其实这是犯法的吧?!”
乾启侧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古董这行,有个潜规则,买了假的货只能怪自己眼力不好。如果卖家让你自己看,你自己没看明白买走了,那叫‘打眼’,你没处讲理去,这件事上,我从头到尾照都没有说一句那东西是真的,是他硬追着要买。我甚至都没说是什么。”
周达听不懂。
他当时兴冲冲的加入了,现在发现是这么大的案子,很是出乎他的意外。
乾启又和他解释:“你可以这样想,你去古玩市场,看到一个东西,心里觉得值大价钱,问人家什么价,人家说一百,但你觉得值一万,心里一定笑那人原来是个不识货的,你兴冲冲的掏一百买回了家,结果发现自己眼力不行,认错了东西。这就是每个人的必经阶段,玩古玩的,都是这样交学费交过来的。但这一条,现在在法律面前有点行不通。”
“哪里行不通?”周达傻傻地问。
乾启说:“不能说自己的东西保真,说了这个,就有法律依据可以告他,是欺诈罪。”
周达喃喃说:“那唐代的兵马俑就是你当年打眼的吧?”
乾启咳了咳没说话。
那时候不懂,瞎买,后来才专攻的清三代他才不会说呢。
但周达还是想不通,说,“可是为什么姓李的也是卖,他现在就成了诈骗罪?”
乾启拿起电话看了看,说:“你还是没听清我的话,因为他在卖的时候,拍着心口说这是真的,是搞基建出土的文物,你知道吗?国家有《文物法》,出土的东西首先不能卖,其次,这东西并不是出土文物,你说他是不是诈骗罪?这事就和古董市场的那些规矩没关系了,在法律面前,他就一纯粹诈骗犯。”
“啊——”周达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他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太对,明明就是一样的一件事。
不过现在姓李的真的很惨,一定在头疼,选真还是选假。
他想了好一会,咽了口唾沫说:“小启,你这算是加入了她的诈骗集团吧?”
乾启转身一巴掌呼到他头上,“嘴没把门的。”
“不是吗?”周达揉着头,“我又不举报她,就是问问。”
乾启气的打开车门就下车,指了指后面的车:“那么多律师,你没问问?撇去咱俩认识这一样,哪里诈骗他了?每一样,我们说的,做的,都是真的,支票是真。你一心想买我的东西,是他自己跳出来想挣差价,我没说过那东西的真假,甚至都没说是什么,可他给你说是唐代兵马俑,你回家发现是假的,当然可以告他诈骗,哪里有问题?”
周达被他说的无言以对,表面看他们是没犯法,他昨天还提议,让司机去拿一千两百万的回扣呢,都被拦下了,但此时,还是心里觉得怪。
乾启不愿理他,看时间差不多了,说:“我去接宝珠,你自己想吧。”说完甩上车门就走。
周达连忙从另一边下来,大声说:“我就问问,你生什么气?不过,你去哪儿?”他追着乾启喊叫。
乾启的车停在隔壁,他拐过去上车,顺嘴说:“宝珠和朋友去逛街了,我俩后天启程去景德镇,她去买点路上用的东西。”
“这么快就走?”周达失望道:“我也想去。”
“你要留在这里配合案情。”乾启提醒他。
周达委屈,“有跟着的律师,还有你安排的一帮子律师,我留下有什么用。”
乾启不理他,去了接宝珠,周达硬是跟着去,他怕短时间没机会看到这个“女诈骗犯”了,开车跟在乾启后面。
乾启的车在安城最大的商场门口停下,不多时,周达就看到了宝珠从里面出来,乾启下车来迎她,她手里并没有多少东西。
宝珠把东西递给乾启,看到周达的车停在后面,下巴点了点对乾启说:“他干吗跟着你?”
乾启看也没看地说:“他人傻,脑子转的慢,想不通这事。”
宝珠说:“钱给他了吗?”
乾启看向她。
宝珠说:“钱收了就行,对笨人不用解释那么多,时间到了,他自然开窍,你不如提醒他一下,他现在是‘共犯’。”
乾启笑着把东西放进车后座,虚扶着宝珠绕到另一面上车,宝珠走到车门口了,又停下脚步,想了想,向后面的周达走去。
周达一看她过来,连忙打开车门跳下车。
宝珠看着他,缓缓说:“通常情况下,我都不会把事情做绝,这件事上,我给过他两个机会,第一个,过账那三天,如果他不贪心,或是稍稍没那么贪心,他随时都有机会回头。但是他没有。”
她微微一笑,看了看乾启,又说:“第二,乾启亲自去的,姓李的连平安坊大名鼎鼎的乾四爷都不认识,打了眼,你说是不是活该,而且乾启特意告诉他,‘这是国家博物馆都没的东西’人人都知道,出土文物不能买卖,他却只顾着想骗乾启的东西,去诓骗另一个土财主,现在倒霉了,你说是不是一个‘贪’字作祟。这行就是如此,贪心倒霉,与人无尤。”
乾启蹬了周达一眼,搭上宝珠的肩膀,“走吧,外头太冷了。”
宝珠却站着没动,看着周达说:“人这一辈子到处是陷阱,自己有多大的胃口一定要心里有数。这个局,本身一点技术含量没有,是经典的‘小提琴骗局’,如果脑子清楚不贪心,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吗?原本不用和你说这么多,……但你是乾启的朋友。”
乾启扶着宝珠说:“你不用和他说那么多,他家搞房地产收楼,找黑社会下黑手他比谁都清楚。”说完一脸“心疼”地扶着宝珠走了。
周达愣在冷风里,看着远处的两个人,那女人,说话的语调很慢,端庄柔婉,身上的白色大衣干净纯洁,可为什么他后背发凉?
这个可怕的女人呀,“想”一下包养她都是那下场,现在那人,承认倒卖是真文物是个死,承认卖的是假文物,还是个死,她还圣母地说,给了他两个机会……怕人家没有钱,先送去七千万让人家打眼,可这钱,转头又回他们手里了。世上怎么有这么可怕的人。
他其实好怕她呀,看来有生之年,自己都没有机会和乾启包养同一个女人了~******
上了车,乾启怕宝珠生气,找话和她说:“捡漏打眼的行规这下有了挑战,姓李的根本没想到这事会有人报警。”
与时俱进的大当家翻了个白眼,“时代变了,规则也变了,捡漏也好,打眼也好,这些行规并不代表可以凌驾法律之上,借势而为,才是我们做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