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还从来没见过死者家属抢着当凶手的呢。
林炎城看着他笑了,“如果你不考虑他们的想法,你会怎么判?”
认识这么久了,林炎城发现雷局长这人外粗内细,精明得很,眼光也毒。最主要的是,他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
雷局长敲了几下膝盖,“那还用说,当然是把陈红哥判个七八年的。”
虽然死者是因为长期饥饿才会被陈红哥一拳打死,但是谁让他那一拳是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呢。陈红哥还是要承担责任的。
林炎城看着他,“那你现在在苦恼什么?”
雷局长探头朝院门外看了眼,见没人,他才往林炎城这边倾了倾身体,小声道,“我昨天才把他们的嘴给撬开了。打死人的是陈红哥,他媳妇是在人死子之后才踢了一下。那两个男孩没动手。那小姑娘和小宝宝也没有。但是他们非要陪着陈红哥一起坐牢,说是坐牢不会饿死。我tm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到这里,他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在屋里走来走去,“我要是不答应他们,他们肯定再去找人打架。你说说我是如他们的意呢还是按照现有的来?”
林炎城眸光微闪,“如果所有人都关的话,那应该被判几年啊?”
雷局长摸着下巴想了想,“陈红哥和他媳妇是五年,其他人是两年。这种案子都根据他们的破坏力来判的。”
林炎城笑了笑,“那你就如了他们的意吧。左右也是他们自己乐意的。不是你逼他们的。”
雷局长一听这话急眼了,“那哪成。一旦我给他们定了罪,那他们就是犯人,要进劳改农场的。哪怕出来,每个月也要写悔过书的。还有他们的成份也会受影响。”
林炎城笑容渐渐淡了。这么久的刑罚,似乎真的太重了。
林炎城给雷局长倒了一杯书,“你去过劳改农场吧?”
雷局长重新坐下来,点头,“当然去过。我们这边的犯人只要不挨枪子的都要往那边送。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炎城笑了笑,“我听说那里能吃饱饭,真的假的?”
雷局长瞪大眼睛,坐直身体,嗤笑道,“你听谁说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那边其实也相当于是个大队。但是那边的粮食不用交公粮。只需要发给管理人员。那边的队长为了让犯人出力气干活,一般不给饿他们。但是想要吃饱,那也不大可能。咱们这边粮食亩产多少,你是知道的。怎么可能能吃饱呢。”
林炎城点了点头,“我看你不如把这情况告诉他们。说不定他们就能想通了呢。现在小球藻也出来了。只要他们勤快干活,还是能养活自己的。如果真的养不活自己,那他们再……”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话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雷局长抽了抽嘴角,“你觉得我一个局长说这话合适吗?”
如果能养活自己就别打架,养不活再打。何着他还求着他们呢。
雷局长满腹牢骚,却又不知道该对谁发。
他憋了半天,才道,“我就该找老许把那马天平给撤下来。这人不是个东西。发给下面人的口粮居然不到二月就吃完了。他自己倒是吃得膘肥体壮。”
林炎城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看过马天平了?”
“就刚刚啊,我特地让老许指给我看的。”雷局长半点也不觉得难为情。他最恨这些贪官。没想到前进大队也有一个。
别的大队干部情况他不知道,但是对马天平,林炎城倒是知道一些,这人极善钻营,在公社有些门路。恐怕许社长未必能把人撤下来。
说到这里,雷局长立刻起身要去找许社长。
可还没等他走出门口,就见许社长推着自行车进来了。迎面看到雷局长,还笑着跟他打招呼,“老雷同志,你也在啊。”
雷局长忙把人拽到一边,“你知道马天平不?他贪污粮食。你管不管吧?”
许社长愣了一下,推了下他的肩膀,“你从哪听说的?”
雷局长板着脸,“你别问我从哪听说的。你就说你知不知道这事吧?”
“我知道个屁啊。我又不是会计。”许社长小声凑到他耳边,“马天平跟咱们公社的会计有关系。我想动他,我动得了吗?”
公社的会计是上面派下来的人,并不是许社长自己招的。
如果对方给马天平做假证,许社长也没办法把人整掉。
雷局长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他眉头皱得死紧,“老许,你这社长当得也不稳嘛。”
贪污的是他们,出事却找到他头上。
许社长深有感慨,“可不是嘛。可我能有什么法子。我只是人民的公仆,又不是他们的父母官。”
雷局长摸着下巴怂恿道,“我看不如你把他俩一窝端得了。”
许社长吓了一跳,不知想到什么,他连连摆手,“无凭无据的,我怎么端?你啊,别掺和我们公社的事情了,管好你自己吧。”
雷局长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又过了几日,陈红哥的案件终于判了。陈红哥被判八年。其余人无罪释放。
这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但是知道内幕的却没有几个。
就连前进大队的那些队员都想不通,明明大军和小军都承认参与打架了,为什么雷局长没把他俩抓起来,反而释放了。
不过大家也没空管他们了,一个个都忙着弄小球藻呢。
会水的就下水捞,不会水的就问队里要种子回来种植。
这东西长得特别快。只要有光有水,一小颗很快就能长成一大颗。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到了夏天。
天气热起来,大家再也不用怕着凉。只要会水的人都开始下水。
水浅的地方很快消失大片大片的绿色。很少有鱼来岸边光顾,都往中间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