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2 / 2)

贤妃也是被眼前利益冲昏头脑了,圣上还没驾崩,太子也还尚在,不闭门谢客也就罢了,竟还叫拜访的宫妃们进去说话,大张旗鼓的,直到晚膳时候才叫走。

要是她知道,面前的馅饼里头有毒,且还是她的催命符,只怕就得意不起来了吧。

守在承熙身边,锦书轻轻摇头,无声一笑。

萧鉴入朝几十年,一朝卸下权柄,本是不会甘心的,然而有赵王这个希望在前,便是再不甘心,他也能忍下去,暂且蛰伏。

林淮奉旨去接收他职位,他也不动气,将职务交接完,还有心思同人说笑,虽是温声细语的,但谁都能瞧的出来,他目光深处的得意张扬。

时辰已经不早,月亮半遮半掩的露了一弯,林淮透过窗,目送他离去,忽的一笑:“时辰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身边侍从不解道。

林淮扭头一笑,牙齿森白:“杀人的时候。”

锦书进披香殿时,贤妃还没睡下,半靠在床上,听宫人们回禀说皇后来了,先是一惊,随即笑了。

懒洋洋的靠在床上,她哂笑道:“请皇后娘娘等一会儿吧,好歹叫我梳妆才是。”

“嗳,”心腹宫人笑着应了:“奴婢这就同皇后娘娘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赵王有了指望,那皇后就不算什么了。

虽说将来赵王登基,皇后也会升为太后,甚至于在礼法上压贤妃这个生母太后一头,但谁都知道,那也只是在礼法上。

做了皇帝的赵王,难道会不给生母撑腰?

已经到了这会儿,贤妃并不怎么畏惧皇后。

锦书坐在前殿的椅上,听那宫人语气恭敬,隐含矜傲的说了几句,也不动气,只淡淡一笑:“贤妃啊,是该好好梳妆了。”

那个宫人被皇后这般淡然的语气惹得一愣,心下不觉升起几分担忧,只是今日宫嫔来访,谄媚讨好的姿态还在眼前,她也只以为皇后是在强撑,侍立在一侧,没有再去计较。

贤妃不喜浓妆华饰,今晚梳妆,却极盛重,颇有几分凌人之态,人还没进前殿,声音就传来了,不无得意:“今晚吹得是什么风,竟将皇后娘娘这样的贵人带来了,可是稀客。”

“什么风都不是,”锦书听她此言挑衅,也不动气,只踱步到窗前去看了一看,扭头向她笑道:“若是非要说个什么的话……”

淡淡的一挑眉,她目光微凉,笑意隐含嘲讽:“便叫送命风,贤妃觉得如何?”

皇后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在披香殿一众人耳中,却如同炸雷一样响。

贤妃神情中的得意散去,三分惊惧,五分怒意:“皇后深夜前来,便是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吗?如此,恕我直接送客!”

“不只是说,”锦书神情纹丝不变,向身后几个嬷嬷摆手,道:“还要做。”

“不信?”信手将圣上手书丢过去,她道:“你自己看。”

贤妃面色僵硬,尤有几分不可置信,手指哆嗦着将那份文书捡起,略看了一遍,便烫手炭火一般,远远丢了出去。

“胡说!”她惨白着脸,怒声道:“圣上绝不会这样做,你竟敢假传圣旨!”

“时辰不早了,”锦书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淡然道:“鸩酒,白绫,贤妃喜欢哪一个?”

贤妃面色几转,神情狰狞,不忿、怨恨,不敢,乃至于后悔之间挣扎几回,终于在触及到锦书沉稳面容与毫无动静的披香殿时,全然转为沉痛悔意。

“皇后娘娘,”猝然跪下身,她哀然道:“我此前是做过错事,也不敢不认,可是我还有承庭,还没有看着他儿女成双,便是死,也不甘心呐!”

“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应当最是明了这等心意才是,”膝行两步,她语气哀恸:“求娘娘开恩,只消贬我往冷宫去便是,我对天发誓,从此再无异心。”

“你并不是觉得后悔,”她声气恳切,锦书却不为所动:“只是承担不起事败的风险,不得不求饶罢了。”

“这些时日以来,往姚家泼脏水,给我使绊子,乃至于暗害承熙,你不是没做过,只不过,没能成事罢了——这是我防范得当,并不意味着你无辜。”

“你既不愿意选,我便代替你挑一个,”锦书目光往身后嬷嬷那儿一扫,示意她们上前:“白绫吧,贤妃已经梳妆得当,若是饮了鸩酒,死像反倒不美。”

皇后漏夜前来,人多势众,可直到这会儿,披香殿外头也没个动静,周遭宫人内侍都不是傻的,明白这会儿披香殿只怕已经被控制住了,自然也没人想同贤妃一道赴死。

虽说接下来能不能活是一回事,但终究是有希望的,那就比马上死去要好。

进宫之后,贤妃也曾想过自己的将来。

若是有福气的话,便会被圣上册封皇后,若是没福气,兴许会做个贵妃,最不济的,等她的承庭继位后,她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可是,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

在这样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静悄悄的,在仇人面前死去。

可是事到如此,已经由不得她了。

几个内侍上前去将她同披香殿的宫人隔开,两个强健的嬷嬷无视掉她哀求畏惧的眼神,半拖半拽的带她进了内室,奉着白绫的嬷嬷跟在后头,幽灵一般的随之进去。

一阵叫人窒息的宁静过后,有人出来回话。

“皇后娘娘,”那嬷嬷神情肃然:“贤妃娘娘去了。”

锦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去看披香殿内众人神情,只扶着红叶的手,进了内殿,在贤妃尚且鲜活的尸身上扫一眼,轻轻叹一口气。

她这口气将将叹完,便听外头喧哗声响起,嘈杂之中偶尔传来几声怒吼,像是穷途末路的咆哮。

“娘娘,”外头禁卫回话:“赵王殿下来了,非要进来。”

“拦着他做什么,母子情分一场,终归是要叫他送一送的,”锦书拿帕子轻轻掩口,道:“放他进来吧。”

赵王承庭前半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等皇后与皇太子得势后,才弱了几分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