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就在她目光上方,清俊消瘦,有着硬朗的轮廓,黑色的发丝顺滑地垂在耳根处。他的目光很安静,就那样沉默地盯着她。
片刻,他开口说道:“看来你并不想伤害我。”
徐潇顺着他起身的动作,看见了还缠在他脖颈上的绷带。洁白,有些刺眼,逼得她移开了视线。
男人的手再次靠近了她,徐潇身体微僵,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他将她扶起来,那一刻,徐潇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斜靠在他的手臂上。
不知道是否刻意,他总是礼貌而慎重的让她的身体与他保持部分距离,就像几天前哪怕他扣着她的腰,也没有让她贴近他的胸膛。
可即便有一定距离,还是有种另类的清新的香味突兀地钻入徐潇的鼻中,她没有想过一个男人会有这么清爽、舒服的味道,而且那种味道非常吸引她,让她愿意丢开防备去靠近他。
“张嘴。”
意识恍惚间,徐潇听到了他的声音。
第一次,不是那种冷静理智到让她生厌的声调,而是她从未听过的柔和。
她没有想过,自己现在这种身份,还可以得到如此善意的对待。
张嘴,接着便是温热绵软的粥被勺子送入了她的嘴里,青菜的香味和肉粒的咸鲜味残留在口腔中,满勺子的食物被她舌头一卷就消灭了精光。
“看来还有食欲。”
杜墨生脸上带着的,不经意的浅笑,让徐潇愣住了。
下一刻,她使劲推开了杜墨生,心里泛起了一阵寒意,全身都冷了下来,那是纠缠于她徘徊不去的痛苦和自责。
她多么希望那些残酷的记忆可以烟消云散,可事实却是它们更深刻地留在了她的脑海里,时刻提醒她,自己的手染满了无辜同胞的鲜血。
“我不吃。”徐潇蜷缩回被窝,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饿死自己就能解决问题?”杜墨生反问,顺手将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徐潇听到了自己咬牙的声音。
金属的勺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个空旷安静的空间里回荡。
杜墨生被徐潇狠狠地扑倒在地上。
套在她手腕、脚腕的粗|大铁链,发出刺耳的哐当响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她半跪在地上,如发怒的野猫一样拱起身体,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按住他心脏的部位。她就像是一头走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又狠又准,直中要害。
脖颈、心脏,徐潇突然冒出的锋利指甲,已经陷入了杜墨生致命部位的肉里。尖锐的指甲隔断了无数细小的血管,血液流了出来,有淡淡的腥甜味。
她的眼睛色彩忽闪不定,金色的眸子时而紧缩,有着野兽一般的纹路。
“不要试图刺激我,我会杀了你。”徐潇胸脯剧烈起伏,她感觉手臂上的鳞片位置似乎在往身体其他部位延伸,因为那种来自皮肤表面的痛楚,让她记忆深刻。
杜墨生仰躺着,望着身体上方的徐潇,脸上的表情镇定如常:“你不会。”
徐潇的手脚开始颤抖起来:“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不怕我?”
杜墨生:“我是实话实说。”
徐潇呆呆地注视了他许久,苦笑一下:“好吧,你赢了。”
连死亡的恐吓都没有效果,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动容。
当心中的愤怒消散一空的时候,徐潇也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再变态强悍的身体,也是需要食物和能量补充的,非常遗憾的,徐潇现在就是一块失去了能源的干电池。
她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软软地跌倒在杜墨生的身上,两个身体的长度重叠,她的头顶正好抵着他的下巴。
他的身体比看起来更为结实,宽阔的胸膛,有力的心跳,温暖的热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入徐潇的身体里,特属于他的那种清新味道幽幽地在她周围环绕。
徐潇的手紧了紧,刻意地减缓了呼吸的频率,可是她的心跳仍旧无法抑制地加剧,强烈的精神亢奋,让她有种自己的血液正在叫嚣着从下往上冲的沸腾感。她一咬牙,强行压下了这种异样。
她只是想恐吓他,不是真的要杀了他。
不管自己多么具有攻击性,她都要用仅有的理智来约束自己的行为。
杜墨生则瞪大了眼睛。
他面临有生以来的首次无力感。
首先,他不认为一个为了别人生命就要放弃自己的生物还会再攻击他,所以他并不担心与她的接触,事实也是这样。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这样丢下一切防备和自己如此贴近。
他无法解决现在的状态,这还是第一次有生物和他如此大范围面积的肢体互相接触。
德拉杜克翼龙作为宠物,会用那粘乎乎的舌头将他从头到脚洗刷一遍;赤木星球的星蔓藤作为宠物,也只会用尖端死死地套住他的脚腕,对他喷出一些强腐蚀性的甘露以显示友好。可即便是这些在他眼中十分可爱的宠物们,都会保持自己的警戒范围,自我领域不可侵|犯,那是生物的本性。
他更是如此,作为独自游走于各低阶星球考察的泰坦星人,他被允许防卫、杀死过于贴近自己的外星生物。
这是数量不足十人的泰坦星人的自我防护规则之一。
哪怕是来到地球,靠过滤感知器融入一个“家”之中,他也没有和任何家庭成员过于贴近过。家人都以为他只是洁癖,不喜欢热情的肢体接触。
一旦太过贴近他,出于安全防护角度,他可以很轻易的杀死这些低阶星球的生物。
可是眼前的人类女孩,全身疲软,已经失去行动和反抗能力,她就这样毫无戒心的把自己放到一个陌生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