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漓不明白天性好动还一心恋着东丘平朔的栀儿为何会突然之间落地生根,变成了一株栀子花树,再无言语,再无情感。她不知道栀儿原本就是忘尘崖上一株神树上掉落的一朵花,只是曾经在千年之前被仙人捡到了绝壁峰的忘情楼里,因缘巧合遇见了竺漓,竺漓与她有仙缘,带她入俗世,历经生死和爱恨,如今修得圆满,终回自己本真的模样。
为了护住这株栀子花树,竺漓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不再抵抗。几个妖魔将她捆绑了起来,扛着她去找南宫画雨,他们知道,这女人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他们打不过南宫画雨,只能拿这女子的命来逼他就范。
竺漓被五花大绑地带到了南宫画雨所站的石峰对面,蛟龙妖莫忘挟持着竺漓,看着她的脸轻蔑地笑道:“难怪十四娘在南海酒肆的那些年一直看不上我这个蛟龙妖,原来是有仙尊做情郎啊。”
“呸!我就算没人要,也不会看上你!”竺漓朝着蛟龙妖唾骂道。
“你看不上我没关系,我看上你就行了,看见没有?你的情郎就在对面的石峰上,他真厉害,我带来的几万魔军都近不了他的身,可是我不怕啊,我有你啊!我能近你的身啊……”蛟龙妖一边邪恶地笑着说道,一边用手中的剑挑开了竺漓胸前的衣襟,周围的妖怪看着竺漓白皙的胸口后,个个都流着口水淫邪地大笑了起来。
南宫画雨在石峰上看着对面的情景,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猛地飞到了对面的山头上。
“放开她!”南宫画雨握剑的手在颤抖,满眼怒火地看着蛟龙妖莫忘愤恨地命道。
“别过来!小心我一剑挑进她的心脏!”莫忘看着南宫画雨在逼近,有些紧张地对他警告道,同时将手里的剑刺了些许进竺漓的胸口,顿时,鲜红的血迹在竺漓白皙的胸口蔓延开来。
“放了她!”南宫画雨只觉得那一剑不是刺在了竺漓的胸口,而是刺在了他的心口,他彻底发怒了,一剑挥向了周围看热闹的一群妖魔,顿时妖血四溅,横尸一片。
“你还敢杀我的魔军?!你是不是想让她死啊?!”看着身边的魔军又躺倒了一大片的莫忘又将剑刺深了一点进竺漓的胸口,愤怒地看着南宫画雨威胁道。
“放下你的剑,自断仙根,自剔仙骨。否则,她就会死在你面前。”蛟龙妖阴险地看着南宫画雨说道,他明白,南宫画雨就算手中无剑,也能随即拈雪铸冰为利刃,为了让南宫画雨彻底丧失抵抗的能力,他只能逼迫南宫画雨自断仙根,自剔仙骨,变成一个无仙魂也无仙骨的凡人。
见南宫画雨丢掉了手里的剑,那把剑一落地便化成了一滩清水,他扬起手,欲自断仙根,自剔仙骨,竺漓慌忙高声对他说道:“不要!别听他的!你这么做,我们还是都会死,别傻了!杀了他们!我不怕死!”
南宫画雨怔然看着竺漓,心里暗叹:你不怕死,可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可我又怎能眼看着你死在我眼前……
“我知道风十四不怕死,传闻你五年前在南海夺碧魂珠的时候,就是豁出去了性命,可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蛟龙妖一边用剑挑开竺漓身上的衣带,一边阴毒地对她说道。
“别碰她!”南宫画雨怒吼着,掌心朝下,吸起地水,铸水为剑,将长剑指着蛟龙妖的背部警告道。
竺漓牙咬切齿地看着蛟龙妖莫忘,她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尤其是不愿看着南宫画雨痛苦的模样,她狠狠地一下前倾着身子,让莫忘的剑只插入她的胸口,这一次,她终于可以解脱了,鲜血从她的胸口奔涌至她的嘴中,在闭上双眼前的最后一刹那,她倔强地看着南宫画雨说道:“杀了他们。”
第106章:天下乱苍生苦
蛟龙妖莫忘没有料到竺漓竟这般狠绝刚烈,竟可以自己往剑上撞,他松开了手里的剑,推了推她的身子,突然,南宫画雨的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瞬间倒地而亡,周围的魔军纷纷吓得丢兵卸甲而逃。
在竺漓失去支撑倒下的那一刹那,南宫画雨丢了手里的剑,将她抱进了怀里,她被莫忘的噬魂剑正中要害,这一次恐怕就算南宫画雨将自己所有的仙元都给她,也保不住她的命脉。
南宫画雨抱着怀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竺漓,痛苦地哭了起来,他跪坐在地上,悲泣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天境的雪一直在下,他抱起了竺漓,一边吻着她逐渐冰冷的额头,一边往逸生阁走去。
一向大公无私的南宫画雨决定听从一回自己的内心召唤,他自私地将五方神器之一的碧魂珠拿了出来,此魂珠可造狂澜之势,也可起死回生,不过只能使用一次,他拿碧魂珠救竺漓的命以后,这世间就再无碧魂珠了。五方神器缺一方,天下是否能安定,他也顾不上了,二十年来,他一直在辜负她,一直在离弃她,这一次他没有办法看着她死在自己的怀里,他一边将碧魂珠喂进竺漓的嘴中,一边心底默念道:“这颗碧魂珠是你拿命换来的,它与你有缘。”
天黑了,忘尘崖一片死寂,留在忘尘崖上的弟子牺牲了半数,剩下的一半全部下山去了,因为天下已大乱,各界妖魔趁乱拥入人界肆虐屠戮,每一个仙徒都做好了去人界赴死的准备。
南宫画雨满心忧愁,他看着夜色中忘尘崖边境久久不散的黑色云雾,已然预测到山下的惨况,他想趁竺漓醒来之前下山去除魔,可又放心不下她。
深夜的时候,竺漓终于醒来了,南宫画雨将她抱在怀里,淡淡忧忧地笑着看着她的眼睛,轻抚着她的脸庞,努力想着该如何跟她解释,解释他马上又要离开她,告诉她这次离开可能不会再“回来”,可是这样的话语,他又是怎样都无法说出口来,他只觉得他这一生太短太匆忙了,他还未来得及好好爱过她一天,就要让她面临与他的生离死别……
“你怎么了?”细心的竺漓看出了南宫画雨眉宇间的惆怅,她看着他眼底的黯然,轻声问道。
南宫画雨哽咽了一下酸楚,狠下心来对她说道:“对不起,原谅这是我最后一次抱你,我是忘尘崖的至上仙尊,必须放下自己的儿女私情,你,你快走吧。”
竺漓怔然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猛地推开了他的怀抱,连鞋都不穿了,走下地后站在南宫画雨跟前说道:“谁要你抱我了?!之前不是你求我留下来,我此刻早就睡在自己酒肆的厢房里了。天下男人多的是,你以为我有多在乎你?”
南宫画雨坐在床榻边,看着眼前这个又恢复了生机的女子,想一想入夜的时候她死在他怀里的模样,心底凄然暗喜着,不论她此时说的话有多伤他的心,他都觉得她的声音宛如天籁,他看了看她的脚,连鞋都没穿呢,他心底暗自叹道:“是多恨我呢,这么冷的天,连鞋都不穿了,就着急从我怀里逃开……”
“要走也要先把鞋穿好……”南宫画雨狠力地将竺漓一把拉入怀里,单手禁锢着她坐在他的双腿上,另一只手拾起地上的鞋……
竺漓原是要从他怀里挣脱开的,可是看着他认真仔细地给她穿鞋的模样的时候,她哭了……默不作声地哭了起来,泪水大颗大颗地沿着她苍白的脸一滴滴滑落,有泪珠不慎落到了南宫画雨的手背上,他刚帮她穿完鞋,看了看手背上那滴晶莹的泪珠,心忽地剧烈抽痛了起来,他不忍抬头去看她泪湿的眉眼,只是故作冷淡,低眼看着地上,寡淡地说道:“多保重。”
“保重。”竺漓溜出了他的怀抱,站在地上,看了一眼他冷漠的脸,说完就转身走出了逸生阁。南宫画雨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如春天般妩媚清丽的风景忽然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抬眼看了看门口,已经不见她的身影,他猛力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回了自己的心底。门外响起一段玉笛哨音,竺漓召唤着那群乌雀,坐在乌雀飞车之上,决然地离开了忘尘崖。
“知道你迟早会丢下我,这些年来从未幻想过你会守在我身边。”竺漓坐在穿梭在黑色天际中的乌雀飞车里,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怅然地暗自叹道。
回到南海边的酒肆后,竺漓发现酒肆里的伙计全都失踪了,大门大敞开着,酒肆里死气沉沉,她走到酒肆后的厨屋,发现厨屋地上的两架白骨,她以为是蛟龙妖手下的妖族下的毒手,可当她走出酒肆外的海边,发现海边也是白骨累累,有鱼妖的白骨,也有虾蟹蚌精的白骨,是什么妖魔连南海里的妖怪都敢吃?看来比蛟龙妖莫忘还要可怕的妖魔已经现身……
竺漓沿着海岸一直走,来到了附近的一个渔村,刚到村口,就被村口小路上零散的白骨挡住了脚下的路,她绕过白骨,走进了村子里,整个村子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响,往日的狗吠鸡鸣也彻底消失,连只夜鸟的叫声都没有。
这些年她见过的尸体包括鬼魂和妖怪不计其数,可她还是被眼前的一具尸骨震颤到,那是一副女子的尸骨,腹中躺着一具幼胎的白骨,她忽然想起她的狐母在死前生下她的往事,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而这个孩子,连来到这尘世见一眼这红尘间的烟火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妖魔滥杀无辜!实在可恨!”竺漓不禁暗暗叹道,她没有想到一夜之间,人间竟变成了地狱。
竺漓拿出玉笛子,吹响笛哨,召唤来那群乌雀,她坐进了乌雀飞车里,天亮的时候,来到了人界最繁华的一座小城,发现小城已然变成死城。她站在一处高楼之上绝望地朝着城下大声喊道:“有人吗?!”
可是除了她自己的回声,再无别的声响。
竺漓走在大街上,看着凌乱的街道,和四处零散的白骨,心里满是恐慌和悲痛……
忽然,从一间酒楼里飘出了酒香,在这充斥着死亡的死城里,这缕酒香让竺漓找回了一丝“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