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与秦王对视一眼,忽然间钦佩起母亲来: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真不是谁都有的。

不多时,仆从便送了银票来,乔毓看都没看,便收到衣袖里边儿,近前去上了柱香,又走到了棺椁里边儿去。

“彦石啊,”她一拳拍在郑彦石心口,哀恸道:“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走了呢!”

郑彦石哪想到她会玩儿这么一出,心脏差点给拍碎,即便知道忍住,眉毛也忍不住跳了一下。

乔毓瞧见了,却是视若无睹,一拳接一拳的打过去,哭道:“你的志向还没有实现,怎么能走?你的爹娘还需要奉养啊……”

老管家假笑着加了一句:“老夫人和老太爷都已经辞世了。”

“这样,”乔毓立马收起了眼泪,欣慰道:“彦石是孝子,想来是急着去侍奉爹娘了。”

老管家继续假笑道:“是啊,二爷临终之前,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荥阳,也再三叮嘱老奴,要埋葬在父母身边……”

“天儿有些热了啊,”乔毓假意擦了擦汗,道:“应该尽快送回荥阳,不然时间久了,就变味了,别人还以为你们家腌肉坏了呢。”

老管家假笑的脸都疼了:“秦国夫人说的是。”

“啧,你说巧不巧吧,”乔毓面露感慨,道:“我这边儿有点事儿,打算去趟荥阳,正好可以把彦石给带回去。路上觉得闷了,我们俩还能说说话。”

老管家不知道怎么回了:“这个……”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走吧。”乔毓摆摆手,唤了立夏来,后者提着包,里边儿不知道装的什么,瞧着就有点儿重。

乔毓从她手里接过那包,又笑容满面的问老管家:“您知道我有个什么诨号吗?”

老管家不甚确定的道:“乔……大锤?”

“嗳!”乔毓从包里边儿掏出一把巨锤,道:“今天我把本体带来了。”

说着,又摸出七颗钉子来:“彦石走了,我也没瞧见最后一眼,心里总觉得不安,我的良心发烫,烧的我难受啊!”

她拎着大锤,走过去,单手将棺椁给合上了:“我得把他的棺材焊死了,不然,我一辈子都没法安心啊!”

第76章 帅吗

借老管家一万个脑袋, 他也想不到乔大锤会玩儿这一出,别说是他了, 就连皇太子和秦王,也是全然没有预料。

乔毓也不介意其余人惊诧与否,单手将那棺材盖儿合上,长钉子往预留的孔洞里一搁, 就抡起巨锤砸下去了, “咣咣”几声巨响, 整个棺材就钉住了小半儿。

老管家呆了一瞬,骤然反应过来,慌忙近前去,强笑道:“秦国夫人, 您这是做什么?”

他看着那严丝合缝的棺椁,眼底有慌乱之色在跳跃, 拉住乔毓衣袖, 劝道:“二爷走了,这样的日子,您不能叫他走得不安心啊!”

郑彦石这会儿只是看着像个死人, 可不代表他真的是死人,钉子砸上去,一丝气儿也不透,用不了半刻钟,人就没了!

“错了错了,”乔毓笑着拨开老管家手, 道:“就是为了叫他安心,我才有这一遭呢。”

七颗钉子砸下去俩,还剩下五个,乔毓搁在手心儿里抛了抛,又绕到另一边儿去砸。

皇太子与秦王反应过来,忍俊不禁的对视一眼,暗暗摇头,却令人去拉住老管家,劝慰道:“老人家伤心坏了,别叫他瞧着这一幕……不然,心里又该难受了。”

内侍闻言应声,便走上前去,看似轻柔,实则不容拒绝的扶住了老管家手臂,制止他再近前。

老管家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绷起,憋得脸都涨红起来,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是亲眼瞧着郑彦石长大的,跟自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儿,这会儿看他被活生生钉在棺材里边儿,真是撕心裂肺般的难受,偏生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没法儿重头再来。

死讯已经发出去,满长安都知道了,皇太子跟秦王都在这儿,难道要他说二爷没死,那消息是假的吗?

这可是欺君之罪!

万年那儿的屎盆子都没擦干净,这会儿又扣上个新鲜热乎的,这是上赶着给朝廷递刀子呢!

郑彦石假死的事,只有他自己和老管家等几个忠仆知道,未免事情闹大,连子侄辈儿的人都不知道。

小辈儿们知道万年的事儿,也知道这事儿跟自己家脱不了干系,今早见皇太子兄弟俩与秦国夫人登门,心中便知不好,这会儿见他们开始闹事了,虽也气怒,到底不曾起身阻拦。

万年的事儿到郑六郎那儿便停住了,但这样显然不会叫皇家与朝廷满意,所以本家的二爷死了,既然人都死了,再叫人闹一闹,将这一页掀过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死都死了,还计较这些身后事做什么。

他们这么想着,彼此交换个神色之后,便老老实实的跪在原处,等着这场闹剧过去。

郑彦石被乔大锤那一通铁拳打的五脏六腑都在哆嗦,他也能忍,知道事情不能闹大,只能这么着,便生生忍了,一声也没吭。

可心理素质再强的人,发现自己要被钉进棺材里活生生憋死之后,怕是也坐不住了。

棺材盖合上,郑彦石眼前便是一片漆黑,再听那“咚咚咚”的闷响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人家知道他是装死,有意顺水推舟,送他一个真死!

棺材里只有他一个人,无所谓再去闭着眼装一个死人,郑彦石伸手去摸,便触碰到冷硬的棺材盖儿,刚想拍几下,告诉外边人他还活着,可临了了,手又顿住了。

他要是忍了,那就只会死他一个人,可若是闹大,一个欺君之罪下来,正巧就给了皇家问罪的理由,整个郑家怕都讨不到好。

乔家,秦国夫人。

郑彦石涂抹了几层脂粉的面容,忽然间涨红起来,既是因为空气逐渐稀薄,也是因为心头巨恨。

乔毓可不知郑彦石在想些什么,即便是知道,她也不在意,七颗钉子楔进棺材,保管结结实实的,任谁也出不来。

她左拍拍,右拍拍,觉得满意极了,笑容满面的看着老管家,道:“我没能见到彦石最后一面,但好歹也送他走了最后一程,他在九泉之下知晓,该欢喜坏了。”

老管家死死的瞪着她,半晌,终于从牙根里边儿挤出一句话来:“秦国夫人,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