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傅家二房,邢氏决定送几个人去给女儿, 正与卢婆子商议着, 就见傅二爷黑着脸进门。他今日刚去上朝, 朝臣向他示好的多。可他看到与芳姐儿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大将军,不免心里酸溜溜的。
一个生父, 一个养父,现在别人还不知道伍小姐就是他的女儿。见他与大将军客气地打招呼,想着两家女儿与陛下的关系, 露出微妙的眼神。
他连朝服都没有换,径直坐在桌子边,灌了一口茶水。
看到自家老爷脸色不对,忙朝卢婆子使眼色, 卢婆子心领神会地退出去。
“老爷, 今日上朝可还顺利, 怎么瞧你脸色不太好?外面都在说将军府里要买下人,你说我们要不要送几个人过去?当初芳姐儿进王府时,是那样的光景,我们连陪房都没有准备。现在她要风光大嫁,我们总不得袖手旁观吧。”
傅二爷冷哼一声,脸色越发的黑沉,“她不是有当将军的爹吗?那么一个大将军,还买不起几个下人?”
邢氏抿着嘴笑,看来老爷是因为今日上朝见到大将军,所以脸色才不好看。
老爷自打知道芳姐儿不是亲女,嘴里没说什么,心里怕是不好过的。她一直提着心,怕老爷对芳姐儿生分。现在看到老爷眼红大将军,想来还是把女儿放在心上的。
“芳姐儿又不是只有一个爹,你也是她爹,怎么就不能送几个下人?”
“我又不是她亲爹。”
“生恩不如养恩大,你可是养了她十几年,还比不过初相认的亲爹?依我看,大将军在心里对咱们只有感谢的份,不可能针对咱们。”
傅二爷哼了几声,想到伍将军对自己,言语之间确实颇多感恩,心里的纠结顺了一些。到底没有再辩什么,嗡着声道:“那你就找几个好的,送过去。”
邢氏心里有数,原本姑娘家要出嫁,娘家早就打算好的。她原先就寻摸了一家陪房,养在庄子上。后来芳姐出嫁那么仓促,摊上那么个情况,就没有安排。
如今女儿要正式出嫁,她当娘的哪能什么事都不做。
婆婆之前给的嫁妆动了一些,换成银两交给女儿,剩下还有一些,存在库里。她与卢婆子收拾出来,自己再添一部分,勉强凑了六十四抬。他们二房分出来,家产并不多,这六十四抬凑出来都是不容易的。
邢氏打理好之后,连同那户姓蒋的陪房,派人一齐送去将军府。
且说将军府的芳年,一上午见了几拔人,府里就她一个女主子,挑人的事情她爹非要她自己亲自掌眼。她当然不会推辞,毕竟自己用的人,确实要好好挑选。
她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久久没有出声。
裴锦云万万没有想到,伍大将军府的小姐居然还是傅芳年。她吃惊地瞪大眼,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芳年亦同样惊讶,她有多久没有想起裴家人,包括这位她前世的小姑子。
她们姑嫂之间的恩怨虽是前世的事情,但重活一世,她还是不喜欢裴锦云。按理说,裴家是没落了,但以裴老夫人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孙女出来卖身为奴?裴家再穷,都不会到那个地步。
“你要进将军府为奴,裴老夫人可知道?”
“她病重在床,小女…的母亲没有告诉她。”
芳年微眯眼,这么说,裴夫人是同意自己女儿进将军府的,为什么?裴锦云长得不差,裴家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家底总归有一些的。嫁进普通人家做正头娘子,有银子傍身,日子不会难过,为何要给别人当奴才。
除非她们有所图!
她眼眸慢慢变冷,图什么?自然是图能攀上她,然后顺理成章的进宫。以裴家今时的地位,就算是选秀都轮对不到裴锦云。要是成了她的丫头,进了宫后自然能时时见到陛下,到时候说不定就能心想事成。
可惜,裴家没有想到,伍小姐还是自己。
而且,她是重活一世的傅芳年,不可能因为两家的那点情份,就心软留下一个大隐患。
“你回去吧,告诉你娘,裴家已是风雨飘摇,安稳过日子才是正理。你哥怕是不会再娶妻,你身为裴家女,说不得要担起家里的重任,怎么能屈身为奴?莫说是你祖母,就是你九泉之下的祖父都不会同意的。裴家虽落魄,但风骨还在,我言尽于此,望你好生思量。”
“伍小姐,小女…是真心想侍候您的,求您留下我吧。”
“我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好,都给我回裴家去。”
裴锦云见芳年执意要送她走,脸色丕变,“为什么?你贪图荣华富贵,不肯嫁给我哥,现在飞黄腾达了,难道就不能提携一下我们裴家吗?”
她的声音很大,好在芳年把她单独请进院子问话,外面的人听不真切。
芳年现在不光眼冷,面色都跟着一起变冷。裴锦云还是那个裴锦云,永远都喜欢把错赖在别人的身上,当年若不是裴老夫人明理,她不知要被裴家母女冤枉多少回。
“你年纪不小,应记得谨言慎行,小心祸从口出。我与裴公子的事情,众人皆知,轮不到你在此胡言乱语,裴家退亲在前,我嫁进王府在后,不可混为一谈。退亲的缘由更是明了,是因为裴公子欲求娶成家二小姐,所以才退掉长辈们自小订下的亲事。试问裴小姐,我凭什么要提携你们家?再说你一个吃穿不愁的小姐,跑到将军府当奴为婢的,是何缘由?莫把自己看得太高,切莫将他人当成傻子,收起你的痴心妄想,不要肖想其它的东西。”
她语气凌利,前世那种当家几十年的气势压下来,裴锦云一下子就矮了气势。
没错,裴锦云来将军府里为奴,是与裴夫人商议过的。母女俩仔细打算过,如果裴锦云能进大将军府,到时候再适时透露自己的身世。一个无助的女子,家里突遭大难,总是让人同情的。只要入了伍小姐的眼,到时候进宫后再谋划。她是抱着做人上人的念头来的,可不能前功尽弃。在她的印象中,傅芳年对自己的哥哥情深义重,自己得说些软话,说不定傅芳年会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帮她一把。
“芳姐姐,我方才情急,说错话了。都怪那不要脸的成玉乔,祸害我哥,要不然你们就是天生的一对。你对我哥的情义,我都看在眼里。眼下我们裴家有难,你可要帮帮我们?”
说完,她跪下来,双手可怜巴巴地扯着芳年的裙摆。
芳年不怒反笑,裴锦云还当她是以前的自己,被几句好话就冲得晕头转向。
“帮你们?让你入府为奴就是帮你们了?你们裴家不至于穷到吃不饱饭,要卖儿卖女吧?裴锦云,就你这性子,我可不会帮的。你一口咬定我与裴公子情深义重,难道你不知道我既然进宫为后,就凭你这句话,那就是想置我于死地。请问你如此包藏祸心,还想我带你进宫,是你把我想得太蠢,还是你太过高估自己?”
“芳姐姐…”
“你走吧,不过记得小心说话。今时不同往日,你可不再是御史府的小姐,相反,我才是。而且我还有一个当大将军的爹,将来贵为皇后。若是让我听到你在外面胡言乱语,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你,放过裴家吗?不想裴家万劫不复,就管好自己的嘴,小心过日子。”
裴锦云呆愣着,这样的傅芳年她从来没有见过。在她的记忆中,傅芳年永远都是见到自家哥哥就脸红的女子。
不知是不是当过王妃的原故,傅芳年整个人气质都变得不一样。
她还想再说什么,芳年已不想看到她,一使眼色,自有人来把她拖出去。来的人都是侍卫,根本不知道怜香惜玉。
这下,裴锦云知道怕了,半句都不敢吭。她被人送出去,看到有人牙子领了几个妇人进来,怕被人认出,低着头不敢抬起。
这几个妇人经过查验,被送到芳年的院子,让她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