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翕这才将他托回了自己的臂弯之中,一手再扶着谢嫮平躺而下,便抱着睡着的孩子,靠坐在谢嫮的床头一侧,见谢嫮的眼睛终于忍不住上下合上,却又像是不舍一般,眯了一会儿就睁开来了。
沈翕在她光洁的脸颊上抚了抚,然后才躬下身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轻声在她耳旁说道:
“睡一会儿,我抱着他呢。”
谢嫮听着沈翕那叫人安心的声音,用微弱的力气点了点头,然后才闭上双眼,生产的疲累席卷而来,没多会儿就像婴孩一般,沉沉睡了过去。
沈翕抱着孩子坐在一旁,守着谢嫮,可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好端端睡觉的孩子,突然哇的哭了出来,沈翕生怕吵了谢嫮睡觉,便掀开了床幔,走出去,乳母接手一看,原来是尿湿了,便将孩子抱去了碧纱橱,给他从内到外换过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沈翕全程就在一旁看着,倒叫李妈笑了去:
“哎哟,替人接生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哪家郎君如大公子这般爱惜妻儿呢,瞧这片刻都不离眼的模样。”李妈说完之后,其他几个乳母也就跟着笑了起来,她们替女人接生,从来没遇见过男人闯入产房的事情,其实,人们总说产房污秽,血光不吉利,可是她们见多了女人为男人生儿育女时的痛苦,知道女人生孩子,就跟走一遭阴曹地府是一样的,有命喝汤,没命身亡,男人们却只顾着那一点似是而非的血光不吉利,就让女人独自受苦。
因此,她们见到这种爱惜妻儿的郎君,总免不了要夸赞一番的。
沈翕心情不错,接过了乳母递来的孩子,见他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之后,就又歪着头睡了过去,亲自抱着他走出了碧纱橱,又坐回了谢嫮身旁。
只觉得空虚了这么多年的心,终于被这一大一小填的满满当当。几年前若是有人告诉他,那样不堪的自己有一天也会拥有这样的幸福,他一定不会相信。可如今,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娶妻生子,这个妻子带给了他如今这样的喜悦。
其实他要的真的很简单,一个温馨而幸福的家,妻子可以不是高门大户,但却要与他志趣相投,而他也会尽自己一切所能,给她幸福,给她平安,给她独一无二的爱恋。两人心意相通,再生下一个麟儿,沈翕想,他这一生似乎已经是全了,不管他图谋的是什么,将来结果如何,他所要的老天已经给了他,其他成败就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而从前那种功利心,如今也渐渐的转化为对妻儿的保护之心,他今后要做的,就是护着妻儿,不让他们遭受一点委屈伤害,他们会成为他的弱点,却也会是他心中最宁静的一块净土,他誓死守卫。
*****
谢嫮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说出来都没人相信,她竟然是生生被饿醒的。
肚子里高唱空城计,从来没有觉得有一刻如这般饥肠辘辘,花意竹情许是伺候了她一晚上没睡,这个时候正趴在床沿边上打盹儿,谢嫮忍着腹饿,抬起了身,左右看了看,又侧耳倾听,没听到什么多余的人声,也没听见孩子啼哭的声音。
那小小的身子,她恨不得仍旧如怀孕之时般,将他一刻不停的放在自己身上,花意醒了过来,见她起身,赶忙爬起来扶她,竹情也惊醒。
谢嫮在二人扶持之下,靠在了软垫之上,身下倒是不觉得有多痛了,只是觉得身子虚弱的很,花意给她端来了一杯茶,谢嫮喝之前问道:
“孩子呢?”
竹情答道:“先前才吃了些奶,又把了尿,现下在碧纱橱里睡觉呢。”
谢嫮点头,接过了花意手里的茶杯,花意便就转身往碧纱橱走去,不一会儿就抱着孩子来到谢嫮面前,谢嫮给孩子腾了个地方,让他躺在自己身侧。
竹情见谢嫮笑得眯了眼,便在旁轻声说道:
“小公子可乖了,吃了就睡,睡了就吃,除非饿了和尿湿了才会大哭。”
几人正说着话,沈翕就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正端着一碗鸡丝粥和一叠包子走进来。
谢嫮闻见了那诱人的香味,顿时来了精神,让花意赶忙去接,沈翕却对她们挥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他亲自伺候谢嫮就成。
花意竹情一出去,谢嫮就忍不住说道:
“夫君怎知我饿了?这些可不够我吃。”
谢嫮说着,就自己往后挪了挪,让身子坐的更直一些,做好了吃东西的准备,只待沈翕的东西送到面前,她就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只包子咬下一口,包子的香味在嘴里散开,谢嫮惊喜的眯起了眼睛,吃着一个不够,另一只手竟然还要去抓另一个,沈翕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失笑,又是一阵心疼,干脆坐在一旁趁着她吃包子的空挡给她嘴里喂粥喝,生怕她吃包子太干噎着了。
三下五除二,谢嫮就把一碗鸡丝粥和一叠四个小包子吃下了肚,犹嫌不够看着沈翕,还未说话,就被沈翕打断,说道:
“待会儿还有饭食,你才刚醒来,哪里就能吃那么多东西了。别回头伤了脾胃,得不偿失,饭总要一口一口慢慢吃的。”
肚子里有了那些垫吧,谢嫮倒也不是饿的不能忍受了。舔了舔唇,抿了抿她的馋嘴,这才接过沈翕递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和脸。
“夫君今日怎的在家,先前醒来,我还以为你去官署了。”谢嫮靠在软垫之上,伸手摸着孩子头顶的柔顺胎发,对身穿一袭居家服装的沈翕问道。
沈翕将她吃完的碗盘收到外头去,边走边说:
“娘子生产,总要跟官署告几天假陪伴。”
谢嫮一听,心上一喜,她身子底子不错,睡了一觉又吃了东西,此时精神好的很。
“真的吗?夫君告了几天?”
沈翕从外头走入,擦了擦手,说道:“五天,已经用掉两天了,还剩三天。”
饶是只有三天,谢嫮也是高兴的,沈翕见她笑得灿烂,不禁又抬手替她整理了一番凌乱的发丝,室内一片温馨,沈翕干脆把孩子抱到了自己臂弯中,然后坐到谢嫮身旁,让她枕着自己的另一条胳膊,谢嫮不是抬头看看他们父子,内心安静又平和,不过没多会儿,她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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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嫮生下孩子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回了谢家,沈翕在第一天就派人快马加鞭去了保定,把这谢嫮生产的消息带给了谢靳和云氏。
第三天是孩子的洗三礼,谢家送来了一些礼品,邢氏当天亲自来了沈家看望谢嫮,虽说老太君已经明摆着表现出来不太喜欢谢嫮这个孙媳,不过,邢氏觉得这并不妨碍她来对谢嫮表示关心。
并且一点都不后悔,给了谢嫮这个面子,洗三礼当天,她亲自前来……因为,她在沧澜苑的内院里,看见了不少明黄色的礼盒,而当今世上,能够用明黄色做礼盒的,除非是皇家内院,就算是一等王爵也是不能使用的。
从前邢氏只隐隐听说过,皇后对谢嫮很是宠信,三番四次宣她入宫不说,每回还都赐下很多宝物,原本邢氏还不相信,觉得是世人传的太夸张了,可是如今来到沧澜苑一看,皇后似乎是真上了心的。
进入了内堂,花意和竹情便来迎接邢氏,她们俩是谢家的奴婢,因此谢家主母来访,她们自当相迎。
邢氏随着她们去到了谢嫮床前,正好赶上谢嫮在帐中喂奶,帐幔皆放下。
花意在一侧传话,告诉谢嫮老夫人来了,过了一会儿,谢嫮才命乳母将帐幔掀开一角,将孩子送去碧纱橱睡觉,自己则整理完了衣物,叫竹情挽了帐幔,见到了邢氏。
邢氏虽等了片刻,面上倒是不见不耐,对谢嫮说道:
“怎的是你亲自喂奶?不曾找乳母吗?”
竹情挤了帕子来给谢嫮擦拭汗珠,谢嫮自己动手,对邢氏回道:“找了乳母,都是晚上喂,白日里我就自己喂了。”
邢氏点点头,语带关怀的说道:
“你到底年轻,有这个精力是好的,不过,可也别太累,以为自己底子好就受了累,将来月子里落下了毛病,可是没法根治的。”
谢嫮温顺的点头:“嗯,谢老夫人提点,我省得了。”
“你爹娘如今还在保定,你身边也没个亲娘,这些丫头用着可还顺手?若是缺人的话,我明日再给你派几个手脚麻利的过来伺候吧,女人月子里可受不得半点苦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