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也懵了,方才那一脚正中胸口,疼得他半天缓不过劲!
眉心缓步上前,将清浅从男人堆里拉出来,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罗山那帮人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猛遇到硬茬,顿时就不知道该咋办了。再看罗山龇牙咧嘴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更是惊慌失措,几个人赶紧拽着罗山屁滚尿流滚了。
“鲁叔,多亏你了。”眉心向方才踹人的瘦小中年男人道谢。此人自然就是沈眉心陪嫁过来的车夫,也就是鲁氏的丈夫,喜鹊与小鹌鹑的爹。
鲁叔憨厚笑了笑,与方才打人时的狠厉判若两人。
眉心又冲惊魂未定的清浅一笑,“走,一起去浣溪阁。”
☆、第19章 葬相思
白氏没想到眉心会来,匆忙换掉身上做活时的粗布衣,来不及细细梳妆,便赶紧携着女儿尚月蓉到门口亲自迎接。平日她几乎不出门,所以并不知道方才在沧浪院门口发生的事,吩咐清浅去准备茶水,自己则带着眉心在浣溪院里四处逛逛。
尚家三爷尚安宇常年卧病在床,庭院却无一丝破败气息。整洁,干净,处处花草,清香怡人。踏入垂花拱门,迎面一泓清浅的溪流潺潺流过,岸生簇簇幽兰,令人恍若置身幽谷。
白氏一身半旧的布衣,素面朝天,恭敬却无谄媚之态。
尚月蓉虽还是怯怯的躲在娘亲身后不敢抬头,却已能主动向眉心行礼问好。
眉心含笑听着,认真问庭院中的花草品种。
转到正房时,三爷尚安宇正卧在窗下的软榻上看书,体弱不便起身,便颔首示意。
这是眉心第一次见尚家三爷,全无想象中憔悴病态,竟是个清矍风雅的俊秀年轻男子。
窗明几净,墨兰如画。榻上的男子比画中更几分清雅淡远。
而眉心再看身旁的白氏,不到三十的年纪已眼生细纹,发鬓染霜,本该是绣花抚琴的纤纤玉手被摧残得如干枯的柳枝,触目惊心。
她,可曾后悔过?
浣溪阁也有一只小小的洗心亭,里面清浅已备好茶水。
眉心与白氏相对而坐,莲花小几石摆着一套白瓷墨兰茶具。白氏双目微垂,选茗、择水、烹茶、洗茶、斟茶,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说不出的优雅端庄。
白氏双手执盏,奉于眉心:“尝尝如何?”
沈甫田精于茶道,眉心她自小耳濡目染当然不陌生。这白氏的手法气韵皆佳,毫不逊色于江南绿杨春的茶道师父。真没想到这破落国公府中竟还藏着这么一位茶道高手。
眉心执盏轻啜,茶水入口鲜醇甘厚,味道竟十分……熟悉?
再低头细细一看,杯中茶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身披毫,银白隐翠,汤色碧绿清澈,叶底嫩绿明亮,分明是顶级的碧螺春!
“茶叶是晌午时二公子送来的。”白氏柔柔一笑,“我不懂茶,却也喝得出定非凡品。”
“哦。”眉心放下茶盏,双眸低垂。她记得尚玉衡是不爱喝茶的,难不成这一世性子会突变吗?
呵,不管怎么变,又与她何干?
“咱院子虽清贫,吃的穿的却样样不缺,这么多年也多亏他暗中帮衬着。”
“看不出倒是个热心人。”眉心轻拂茶盖,样样不缺?瞧你姑娘衣服都旧成啥样了?尚玉衡若真心想帮你,岂会纵容罗氏那恶妇欺负得你抬不起头?
白氏是过来人,岂会看不出这小两口心有芥蒂?终究是玉衡那孩子伤人家在先,偏又是个心高气傲不善言辞的主,令她这个外人看着都着急。
“阿眉,容婶娘多一句嘴。玉衡那孩子算是婶娘看着长大的,人冷,话也少。不怕你笑话,就连婶娘我见着他都怵得慌,却着实是个面冷心善的好孩子。只叹这孩子命苦,爹娘去得早,老夫人又是个不问世事的,人□□理方面没人教过他,难免会犯错……”
眉心轻笑:“婶娘是作说客来了吗?”
白氏讪笑:“婶娘不过是多一句嘴,不忍看你们两个孩子蹉跎好时光。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遂人心?各退一步,也就过去了。”
“若是过不去呢?”
“傻孩子,这世上哪有过不去的坎?你们还年轻,自是不会懂得年少时以为毁天灭地的大事,多年后再回头一看,原本根本不值得一提。就好比当年……罢了,不提那些。这事确实是玉衡做错了,且错的离谱。等有空,定让他叔好好训他一顿!”
眉心沉默良久,摇头:“我与尚玉衡之间……你不会明白的。”她能怎么说?说她与尚玉衡之间的症结根本不在于“新婚夜宿书房”一件事,而是……
算了,解释不清的。
“婶娘怎会不明白?”白氏暗暗着急,“玉衡那孩子除了脾气硬了点,人品绝对没得挑。老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晓得你心里一直想问我嫁入尚家悔不悔?婶娘告诉你,嫁给三郎,我从未悔过。如果是下辈子,我……我还愿意嫁给三郎。”
为了能劝这一对小儿女解开心结,白氏连埋在心底最深的念头也豁出面皮说出来了。因为她太清楚,心中芥蒂初时微不可见,日积月累的就会凝成心病。
眉心微微动容:“婶娘,你是有福之人。”
“不,阿眉,你比婶娘有福气。”
人心如沉渊,除非自渡,无人可渡。如果尚玉衡能一心一意待她,哪怕她吃糠咽菜,像白氏一样日日侍奉汤药,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只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
这一世,她断不会再傻傻交出真心。
眉心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婶娘,我此次登门是想跟您学学如何做点心的。您让清浅送来的那个叫……叫樱花水信玄饼,真真令人大开眼界呢!”
“哦,不难做的。”白氏干干一笑。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光靠她劝说是不行了。
眉心走后,清浅收拾茶盏,轻叹道:“夫人,二少夫人似乎有心事?”
“是啊,多好的孩子……”白氏摇头叹息,“只怪玉衡做得太过,伤了人家姑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