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要下楼了,红豆决定最后试一回:“贺先生晚上要洗胶片么?”
她分明想跟他打商量, 口吻比平时软了好些,他只静了一秒, 便配合地停下脚步,佯作惊讶回头道:“虞小姐有事吗?”
红豆笑吟吟的:“哥哥去袁家搜捕, 贺先生和王探长留下来进行研究,加起来统共才两双手,能做的委实有限, 我们目前尚不清楚那凶器的来源,袁家的事又疑点重重, 我在想,既然那本《玄宗野录》是我找来的,不如我顺便拿走一些王探长收集的神秘学资料, 等我回家好好看看, 也许天亮之前能有什么收获。”
夜深了, 她想帮着做些什么,又不便留下来,那么,把这些未翻到的资料拿回去查找一遍也是好的。
贺云钦沉吟着不搭腔,等了一会不见红豆继续缠磨,只好无所谓地点点头道:“也好。”
两人搬了一大堆资料下了楼。
开了洋车,路上红豆只是忙于翻资料,贺云钦则推敲案情,两人都未开口。
到了同福巷,贺云钦见弄口黑魆魆的,便将车停到马路边,亲自送红豆到楼下。
红豆怀里抱着那堆旧书慢慢地走,脑子里回想这一下午发生的事,虽说她至今不懂贺云钦主动帮忙查案的目的,但这人好像没头几回那么讨厌了,起码两人不拌嘴的时候,这人还算好相处。
彭裁缝家早就熄了灯,路灯黄黄地照着门前的水泥汀,四下里寂静非常。眼看要迈台阶了,红豆猛然想起自己的脚踏车还落在王彼得处,忙转身要问贺云钦,谁知贺云钦也正想事情,一时躲避不及,红豆的额头“咚“的一声磕到了他的下巴。
红豆直喊唉哟,忙往后退了一步。
贺云钦嘶了一声,似乎也撞得不轻。
待身子站稳,红豆皱眉直揉额头,暗想,她的头顶只到他的下巴,难道他比哥哥还高么,这人看着高挑,胸膛竟那般结实,好在他衣裳上干干净净的,没什么汗气。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冒了一堆念头,这才想起来问他:“贺先生没事吧。”
贺云钦隔了一会将手从下巴上拿下来,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语带轻谑:“虞小姐的头可真结实。”
红豆讪讪道:“我才想起来我的脚踏车落在王探长家了。”
贺云钦一怔:“太晚了,再回去拿恐怕来不及了。”
“那我明早再去富华巷取脚踏车。”
两人重又安静下来,草丛里传来几声虫蝥的啾啾鸣叫声,因入了秋,远比不上盛夏时节热闹,默然了一会,她抬眼看他,正要致谢,忽然身后有人推开门出来,先是咦了一声,接着便极为柔艳道:“贺先生?”
这声音红豆认得,当即回头一看。
邱小姐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站在门边。
她似是正要去百乐门上班,身上穿件湖水绿蜜绒旗袍,外头套着件同色绒线衫。头上新烫了发,乌蓬蓬的像烟花炸开了似的,脸庞只巴掌大小,两片唇亮汪汪红彤彤,眉毛也细细的画得极长。
贺云钦微敛了笑意道:“邱小姐。”
邱小姐看看贺云钦,又看看红豆,语气里似有探究之意:“虞小姐,原来你跟贺先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