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薇只觉得眼睛有些热,微微地低了头,正好叫那枝桃花簪在发上。那一抹鲜嫩明艳的红色,落在她乌羽一般的发间,美得叫人赞叹。她抿了抿唇,面颊上的梨涡浅浅的,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悄声问朱先生:“先生可否再送我一支桃花?”
朱先生闻言微微怔了怔,低头去看:只见那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娇俏俏的朝着她眨眼,面上梨涡浅浅,颊边飞霞。朱先生不由一笑,也学着她的样子悄声问她:“是准备送人?”
沈采薇有些难为情,咬唇应道:“是。”
朱先生再也掩不住满面的笑意,抬手又折了一支桃花递给沈采薇。
沈采薇拿着那枝桃花,这才下了台。她心里想着李景行当初那句“我为你折梅花,还请二娘莫要忘记为我折桃枝”,面上不禁红了红,快步往外走去。
她知道:这样的日子,李景行必是会借故来沈家等她,一回去就能见到人。这样的时候,她忽而升起一点儿温柔的欢喜,想要与他一起分享。
沈采薇乃是魁首又赶着回去,倒是最早离场的人。沈采蘅与杜若惜等人却需要留在那里作为优秀学生等着朱先生寄语,还要等一段时间。她心里高兴的很,走的轻快,到了拐角的地方却见柳于蓝的身影一闪而过。
沈采薇不觉有些诧异,想着柳于蓝怎么会比自己还早出来,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就不觉的就往她那一边移了几步。
正好见着有个玄衣人不知从哪里走出,一把反抓住柳于蓝的双手,捂住她的嘴,显是要把她拖走。
沈采薇一时亦是吓了一跳,她虽是厌恶透了柳于蓝,但见着旁人遇险,第一反应便是呼救,然后便移步往外跑去。
“救命,这里有人......”她话声还未落下,一时不察的自己就被人从后面敲晕了。
在前面做戏引了沈采薇来的柳于蓝这才用力把那个玄衣男人推开,一脸厌恶的擦着自己被人碰过的手,抱怨道:“不过是做戏而已,哪里用得着这样认真?”
玄衣男人没有理会她,冷淡的退到一边,漠然站着,不言不语。
而从背后打晕了沈采薇的正是徐轻舟。他半搂着晕了过去的沈采薇,面上笑容淡淡,语气温柔的很:“倒是叫柳姑娘受罪了。”
柳于蓝心知徐轻舟乃是个厉害角色,听到他的话反而不敢再抱怨,只是低了头,小心翼翼的问他道:“你答应我的事,怎么样了?”
徐轻舟一颗心大半都在怀中的美人身上,此时听到柳于蓝的问题也不过是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说道:“放心好了,我既然答应了替柳姑娘你解决那门婚事,那就一定会做到。”
柳于蓝心中稍定,点了点头,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沈采薇:“那我就先回去了,结业礼还未结束,我......”柳于蓝的话还未说完,站在一边不言不语的玄衣男人忽然抬手把她也打晕了。
柳于蓝身边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徐轻舟,径直就跌倒在了地上。
徐轻舟微微颔首,对着那个男人说道:“她既然知道了我们的事,始终也是个隐患,不如一起解决了。再者,两人一起失踪,也更加易于能掩饰我们的目的。”
玄衣男人点点头,抬手比画了一下,低声问道:“杀了?”他像是不太会说官话,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字一句的。
徐轻舟此时美人在怀,越看越移不开眼睛,只觉得美人如花,再美没有。他心情好的很,难得得起了一点‘善心’,轻轻道:“那就不必了,怎么说她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灌了哑药,送去我们下面的那些店里好了。这么好看的美人儿,又懂些诗书,好好调教,正好可以用来招待我们那些贵客。”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带着一点淡淡的冷漠和恶意,轻薄的一如划破皮肤的刀刃:“你看,我这不是帮她解决了她那门亲事?”
虽是已经提前打点过了,但他们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很快就抱着人寻了无人的小路离开了。
拐角处,只余下适才被沈采薇抓在手中的桃花枝孤零零的落在地上,无人理会。
☆、110
沈采薇一直都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变态叫做恋童癖。但她从来都没想到徐轻舟这人模狗样的混蛋王八蛋居然是个恋童癖!更没想到,她居然成了别人恋的那个“童”!
这简直不是“卧槽”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沈采薇简直被这种神奇的走向给打败了,一路上都有些木木的,板着一张脸不理人。弄得本想要欣赏美人惊慌失措模样的徐轻舟不免扫兴。他坐到沈采薇的床边,一手抓起她轻软光滑如同黑色绸缎的长发,语声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家,整日里板着脸就不好看了。”
呵呵哒,要变态觉得好看做什么?沈采薇并不吭声,索性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扭过头去,把后脑勺对着徐轻舟。
徐轻舟倒是不以为忤的模样,他笑吟吟的把玩着沈采薇的长发,语气又轻又软:“我知道你不喜欢整日呆在屋子里。等我办完宁洲这里的事情,就带你出海去倭国,到时候由着你走便是了。”
沈采薇再也忍耐不住,干脆冷笑了一下:“我不去。”她这些日子想方设法的试探着徐轻舟的底线,渐渐摸清楚了徐轻舟的脾气——太软了会被徐轻舟得寸进尺,太硬了说不得就真气得要动手,只好该软就软,该硬就硬。
徐轻舟果然不生气,反而是柔声细语的安慰她:“你自小就在松江长大,还没见过外边的景色呢。”他笑了一下,带着一种淡淡的倨傲,“倭国那边,虽然小了些,但却是个大越管不着的地方。到了那里,你想做什么都行,就算是倭国的那些所谓诸侯都要看你脸色呢......只要你手头上漏出一些来,那些倭人说不得就要感恩戴德的为你卖身卖命了。不过你也不必可怜他们,不过都是些见了骨头就摇尾巴的狗,值不得你真上心。”
沈采薇这些日子已经彻底知道了徐轻舟的本事。说实在的,在倭国那么一个小岛上,徐轻舟这个徐家掌事人真还有点倭人王的架势。倭国本就远远落后于大越,许多资源都短缺,大多都是经由徐轻舟所掌握的航道送过去的,至于倭国那边四处征战的诸侯更是要从徐轻舟那边买枪火、买船只,自会奉他为上宾。甚至于,几支最大的倭寇人马很多次都是靠着徐轻舟打通地方官府才能横行无忌的。
若真是未谙世事的少女,见着这么个对旁人冷酷绝情、富可敌国、英俊沉稳的“倭人王”独独对她钟情,说不得就要心动了。
沈采薇不知道该对徐轻舟说什么才好,轻挑了长眉,淡淡道:“我是大越人,蛮夷之地,再好我也不屑去。”
徐轻舟爱极了她这生动的神情,心中痒得很,正要伸出手去搂她。
门外忽而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有人在外边轻声禀报:“公子,苏夫人来了。”
徐轻舟蹙了蹙眉,似是有些生气,还是起身往门外去。
沈采薇好不容易才险险的逃过一劫,想了想,却还是从床上起来,悄悄的靠到窗口边上——这所谓的‘苏夫人’还是沈采薇来了之后第一个能把徐轻舟叫出门的重要人物,说不得能从她身上找到什么可以逃走的契机呢。
果然,因为徐轻舟不愿走远,他就是站在临窗的廊上和来人说话的。
不过离得远了些,说话声音又轻,沈采薇又不敢凑得太近,只能模模糊糊的听到一些。
来的那位苏夫人想必是个中年的妇人,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儿淡淡的愁色和温柔,一如江南的烟雨一样朦朦胧胧的。她说话的似乎也是轻轻缓缓的,依稀还带着一点儿哽咽。
与她相对的,徐轻舟的声音就显得漫不经心了一点,仿佛很不愿意和对方说话,总是一句一句的,很是嫌弃的样子。
大概也是徐轻舟的态度太过分了,那位苏夫人说着说着仿佛就激动了起来,那声音尖利的直戳沈采薇的耳朵。她几乎是叫出声来:“就算你再瞧不起苏家,你身上流着的也是苏家的血,你怎么敢.......”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忽然顿住了,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
然后是一些其他人的声音,徐轻舟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里面显得格外的清晰,就像是定海神针一般:“把夫人扶回去,若有旁的事,就唯你们是问。”
沈采薇还要再听真切点儿,忽然就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只得重新跑回床上。为了防范变态,她只得躺下了,想了想又把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一直盖到头上,做出要休息了的样子。
很快,徐轻舟便重新推开门,踱着步子走到床边。他见着沈采薇这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做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他上来掀开了被子,又把人拉起来,“天还亮着呢,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先陪我说说话?”
沈采薇习惯性的想要拒绝,但她很快就觉察出了徐轻舟藏在话声里面的强硬,心里凛了凛,猜到想来适才的对方叫对方心里不舒服了,只得默不作声的抱着被子坐的远了点,作出一副旁听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