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尚未碰到刀柄,他便心下一松,手也跟着停了下来,低声道,“出来吧。”
话毕,一个鬼面黑衣人落在了刑关的眼前,抱拳道,“罚恶司大人。”
“何事?”
“禀罚恶司大人,湘江劫杀一案已经彻查完毕。行凶与劫持孟婆大人的是同一个人,乃封家遗脉,这是详细资料。”说着,躬身递上了一纸卷宗。
刑关伸手接过,展开快速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此事乃崔判官亲自下令,纠集湘江周边的阴司据点,倾巢而出,全力侦查的结果。”
刑关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听得此言又是一怔,道,“之前不是说人力不足吗?就连本司连发多次暗号,都一直无法调动。”
“回禀罚恶司大人,崔判官将大量人手都遣进了京城。不久前,查察司和赏善司两位大人也已经亲自入京。如今,您与孟婆大人深入朝堂,而崔判官坐镇阴司本部。未免二位大人身边动静太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所以才撤出了大部分的暗卫。”
刑关点点头,锁眉道,“这些本司自然清楚,本司想知道的是,京城之事事关重大,崔判官怎会突然留意到潭州这里的动静?”
“这......属下不知。”
刑关又仔细看了一遍手中卷宗,陷入了沉思。
正在此时,门外通报之声再次传来,“刑关公子,苏公子来了。”
苏幕遮?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刑关连忙将手中卷宗收拾好藏起,然后躺回床上,扬声道,“有请。”
话音一落,门被推开,苏幕遮背着手慢慢地走了进来,而屋子里的鬼面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苏某一回来,就听周大人说刑关公子醒了。此番一看,刑关公子气色尚可,应该并无大碍。”苏幕遮进门之后,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刑关见惯刀光剑影,本就并无大碍,是各位太过着紧了而已。”刑关见苏幕遮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划过一丝不是滋味,于是故意皱着眉头问道,“此次劳烦苏公子了,不知,阿四可有消息了?那劫杀一案的白衣凶手,不知落网了没有?”
苏幕遮侧目一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慢条斯理道,“阿四姑娘虽然尚未找到,但那凶手已然明确,苏某已经与周大人商量过了,待他准备就绪,就可出发抓人。”
“如此神速?”刑关惊讶不已,不由得接着问道,“那白衣女子,究竟是何方高人?”
“凶手,就在封家别院。”
刑关故作吃惊地一愣,探究的目光却在苏幕遮脸上游移,“苏公子何出此言,不知有何证据?要知道,封家别院唯一的女人就是那个叫王玉的侍女。她死之后,别院里就全是清一色的男人了。”
苏幕遮淡淡一笑,“女人多的是,别院里没有,还有封府呢。更何况,这个并不是重点。”
“哦?那重点是什么?”刑关紧接着问道,“苏公子为何如此肯定,凶手与封府有关呢?”
苏幕遮摇了摇头,双眼明亮如星,“凶手不是与封府有关,确切地说,应该是与封家别院有关。”
饶是刑关刚刚看过卷宗,却也被苏幕遮差点绕晕了。于是,脸色一整,道,“请苏公子赐教。”
苏幕遮唇角微勾,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刑关公子难道不觉得,王玉是一个好名字么?”
“呃......尚可。”刑关脑海之中已经有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却仍不太明白,一个侍女的名字,有何好不好之说?
却闻苏幕遮叹息一声,“王玉王玉,王字加一个玉,可不就是一个‘珏’么?”
“珏......封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这厢豁然开朗,另一厢的阿四却心情复杂。
她脖子上当时流了不少血,看着着实吓人。但只有自己知道,伤口并不很深,伤势也不算严重。
重新换了一次药,洗漱一番,然后穿上刚送进来的干净衣服,阿四又将桌上的吃食全部填进了自己的五脏庙。因为饿得狠了,一上来就狼吞虎咽,丝毫没有尝出什么美味来,反倒撑得她直打饱嗝。
最后,阿四只能一边呼吸着空气中的花草香气,一边慢走消食。沿着蜿蜒小道,缓缓走上九曲桥,她穿廊过院,最后轻轻推开了一扇红木小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小门应声而开。便见窗明几净,有人描眉敷面,点唇簪花,对镜正梳妆......
☆、第45章 柔情止水
乌黑柔亮的长发,披散在雪白柔软的衣衫上。阳光斜照,两相对比之下,显得黑发更黑,而白发也更白。
白衣的对面是一张宽大的红木梳妆台,其上摆着一面古色古香的镜子。镜面明亮,里面映着一张白皙俊美的男人脸。
男人有一双堪比女儿家的巧手,他熟练的拨弄着桌上的胭脂水粉,然后如行云流水地束发敷面,涂脂抹粉轻点唇。几番下来,那张稍显刚毅的男人脸,竟眼睁睁地变了模样。
眼还是那一双眼,嘴也还是那一张嘴,然而经过他一番梳妆,却全然变成了另一张脸。只见他捻起一支眉笔,最后精心为自己描了一双青黛眉。
待到一切完毕,男人这才理了理鬓发。那双大眼睛微微眯起,为这张脸平添了一股媚意,柔媚得似要滴出水来。
他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古怪一笑,道,“止水,早上好。”
那张俏脸柔美,红唇中吐出来的声音却偏偏暗哑低沉。饶是他刻意伪装,低哑的声音依旧破坏了此刻的完美。
男人的骨血披上了女人的皮,女人的皮里却仍住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不知别人看到这一切会如何,推门而入的阿四却只觉得背后阴凉,头皮发麻。
她先是对着镜子中的那张脸怔了一怔,然后思索一番,咬唇道,“封珏,别这样。你明明知道,止水死了,已经死了整整三个多月!”
“住口!”原本笑而不语的白衣人陡然面色铁青,对镜子中的阿四怒目而视。
阿四见状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到那人身边,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