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金额,我有点肉疼,但还是乖乖划掉,然后问道:“为什么啊老师?最后一单报酬明明最高啊?”
老师忽然顿住,旋即目光死死地盯住我,冰冷地说:“澈,记住,炼金术士绝不以生灵作为材料,也绝对不炼制活物,哪怕是一只蚂蚁都不行。如果有一天你小子敢违背这点,就算我死了也会变成鬼回来将你杀死,听懂了吗!”
想到老师变成鬼怪的模样,我身上不禁一阵恶寒,立刻乖乖地点了头,答应了老师。
下午5点30分。
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个字符写下后,我合上了日记本。
不知何时,吵到恰到好处的天空落雨的唰唰声消失,浓墨般的云雾一层层化开,绽出了一抹浓郁耀眼的红光。
我站起身去打开了窗户,一股冷空气扑鼻而来,把我的刘海微微吹开,抚摸我的脸庞,湿润我的眼珠,亲吻我的嘴角。
我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
“丑小鸭终于变成白天鹅了。”
老师,下雨的天,我又写了一篇与您的回忆。
一写又是一个晚上,让我想起了您彻夜点着油灯皱眉看书的姿势。虽然您的面目狰狞,丑陋之极,可对徒弟我来说,那是最最能让我安心入睡的样子来着。
洗了把脸后,我换上灰衬衫和休闲长裤,戴上棒球帽走出了屋子。我住在离闹区较远的地方。
由于偏,而且是贫民窟一带,房价是相当便宜,加上房主和我也是旧识,3000金币,一幢不大不小的复式小楼,附带一间小地下室。
老师还在的时候,本来住在更偏更简陋的一间小木屋里,但那里的交通实在太不方便,下雨的时候甚至有时候连电话都打不出去。
按照交代把老师的遗体和450册记载炼金术的书籍先后火化掉之后,我就抱着老师的骨灰来到了这里。
这一带方圆二十里姑且被居民称作猫吉区。在猫吉的闹区附近,有一家立于理发店和牙科夹缝中间的小卖铺,什么东西都随便卖一点的感觉,店名叫夜冥。
照炼金术士的收入,根本用不着费力在贫民窟经营这种小店,且别说赚钱,在我看来这店铺每天都在赔本。对于这一点我非常的不解,可老师也从没就这么做的原因对我说明什么。
但我记得,在老师离去的当晚,我问老师那家小店要不要卖掉时,他的眼神很迷茫,也很疲倦,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终究深深一叹:“如果你打算去别的城市,那就卖了吧。可如果你打算留在这儿……如果这对你来说,并不很辛苦的话……可以的话……就留下它吧……”
穿过熟悉的街道,踩着潮湿滑腻的石板路,我来到了雪之家,拉开铁门进去,空气很闷,我打开窗户换气,正巧见到外面路过的一对母女,她们对我微笑点头,我也说了声早安。
我终是留下了这家小店,被老师充满感伤的遗嘱打动是一面,更重要的,是因为我并不想暴露自己炼金术士的身份。
先不说我独当一面才一年,这种秘密只要不是傻子一般都不会大张旗鼓地暴露出去吧,会引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
我现在的身份是因战乱和老师分散多年的大孙子,也是这家小卖铺的小老板。贫民窟虽然贫穷,但我并不讨厌这里,偶有坏人,但大部分都很淳朴。
贫苦的生活让人们痛苦,但也让人们更加团结。老师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早就是这里的一员,而老师对外说我是他的孙子,经过4年时间,我也已经自然地融入到了这个大团体之中。
这间小卖铺里有一间很小的里屋,里面放着一张暗红色的旧皮沙发,很多地方都裂开露出了海绵,是老师多年前从二手市场买来的。
大概就这么些东西,也实在放不下其他的东西了。其实本来还有个小书架,但在把书烧掉之后书架我也搬出去了,于是这小小的空间就成了我的栖息之所。
位于贫民窟,生活当然谈不上优越,可是如同只有受过饥饿之苦的人才知道食物的珍贵一样,也只有被舍弃过,孤苦伶仃只剩下过自己一个的人,才知道融入一个环境,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这意味的,不仅仅是你每天早上出去走动可以遇到能够打招呼的亲切的街坊,更意味着你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作为一个群体的一份子,那是一条无形的粗麻绳,能够把你的灵魂,你的身躯系在平凡之中,让你无论何时都不会脱轨。
一个人脱轨落入社会边缘,大概等待自身的只会是无尽的寒冷,如同地狱没有尽头,那想必相当的煎熬。
老师的店铺虽留了下来,但我并不指靠这家店来养活自己,那就有些太过于异想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