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1 / 2)

够种 七声号角 2207 字 22天前

估摸是幻听,他转了神,提起嘴角朝总经理笑,“见外,您是我哥的人。”

“叫我立正川就好。”

第五十七章

送秦羽到家,季元现累掉半条命。他将人安顿好,后半夜才回到自己家。

洗完澡,好端端的睡意全无。季元现干脆倒杯咖啡,上书房焚一炷香,手抄般若经。

佛说八万四千法门中,般若法门最为殊胜。般若经其内涵以空性为主,透过对空性的了解而斩断烦恼障碍。

说白了一词概括“四大皆空”。

季元现这几年,没什么大本事,倒为了一人背诵佛经。他算不得虔诚信教徒,但思来想去,一不耽于美色;二不贪恋红尘;饮食崇尚养生多年,远离大鱼大肉,差不多算只大白兔。

乍一看,还挺有我佛门中人的意思。

季元现越抄越来劲儿,甚至自我解嘲为带发修行。时间一长,大小品般若手到擒来;兴致好,他能唱一首配了曲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人生在世,修人修性修心,到底还是要审视自个儿。掰开良心,看看是否依然鲜红如血。季元现信得很随便,表面热衷大乘佛教,讲人有佛性,需认真修行,明心见性。

可他本质偏向上座部佛教,即所谓小乘佛教。人就是人,佛就是佛,人只能解脱自己,不可成佛。季元现是明白人,他自个儿不过二把刀,有什么能耐超度别人。

现代青年讨厌之一,可以接受指点,不可以接受指指点点。

手抄佛经的习惯一旦保持下来,搞得季元现大有遁入空门之感。路上见一清纯可爱的小男生,都不敢起色念。总觉是违了心,有辱佛门。

秦羽看不惯他这点,生怕哪天季元现一张口,“施主,阿弥陀佛。”

那才是夭了寿了。

佛经抄到天明,窗外世界逐渐鲜活。几束朝阳投到玻璃窗上,泛着柔和的光。

季元现一夜没睡,喝完咖啡,在浴室洗漱完毕。他换一身休闲装,今天要去城北戏园听戏。那名男旦要唱王宝钏,专门发了消息给季元现。

现哥开着大众出门,想起上次秦羽说他脑子坏了。他倒觉得挺好,越活越无欲则刚。

这天儿降温迅速,今年天气特反常。春秋几乎消失,夏季早到早退。一通爆烈的炎热后,玩厌倦那般,将人世甩手扔给了冬天。

周末有点堵车,季元现挂空挡,想从后座捞一件薄大衣穿。手机响铃一阵,他瞥见名字,快速接通。

“妈。”

季夫人的声音没怎么变,这几年却日渐衰老。眼角皱纹确实多几条,隐隐有美人迟暮之感。季元现叛逆八年,成功将全家上下耗得没了脾气。

算了,他爱结婚结婚,爱男人就爱男人,不指望了。

季老子当年大发雷霆之怒,扬言没这不孝孙。后来薛云旗长居国内,慢慢给老年人做思想工作,慢慢疏通关系。

薛云旗功不可没,季元现承这个情,顺势把大提琴学下去了。

偶尔还会去薛云旗的乐团帮忙。

“今晚有个宴会,你没事的话早点过来。在香舍里酒店,都是你爸当年的战友朋友。叔辈们聚会,你没迟到的理由。”

季夫人距退休不远,这两年调了任,担着闲职开始养老。几年一晃,她也随心开悟,把季元现的事情给看淡了。

没有人是不会变的,聪明人懂得顺势而为。既然季元现喜欢男人,便让他喜欢。如今他独立了,翅膀硬了,说话有底气。又有几人能管他性向。

季元现应下,早不与母亲置气,他学会调节亲人关系。其实人与人之间,也就那么回事儿。

“今晚您去吗,需不需要我来接您。”

“不用了,我有其他事。你多注意身体,降温太快,不要感冒。”

絮絮叨叨闲扯一阵,季元现挂了电话。其实再强势的女人,她也是母亲,普通而平凡的母亲。季元现从不曾责怪当年母亲的阻拦,是自己没实力,怨不得谁。

现在季夫人反而催他,年纪眼看增长,总要找个人定下。

思绪再劈叉,季元现又想起立正川。他赶紧从包里摸出颗软糖来,含住了,才敢继续想。习惯猛如虎,季元现近几年没那么意难平,也没那么心苦了,嗜糖的习惯有所好转。

他想起顾惜说立正川十二月回来,秦羽说那小子红着眼猛赚钱。光听形容,已离艺术家相去甚远,是个满身铜臭,市侩的商人了。

季元现忽有伤感,那些年意气风发,执意仗剑走天涯的少年,经年一过,便也混迹在市井庸俗之间了。

大众低速滑行,好在开场前到达戏园。季元现落了座,没去后台。那男旦上场时,在人群中瞧见他,刷得双眸一亮,好似有了神采。

季元现悄悄做个手势,让他好生唱。于是男旦嗓子一开,琴声托得紧,句句都出彩。

票友叫起好来,季元现便舒展了双腿,继续任思绪神游。

他其实对戏也没什么意思,纯粹觉得它美,不该消失。不想后来寻得一闹中取静处,别人听戏,他就躲在人群中,神游八极。真真是有辱斯文。

季元现对那男旦也没意思,人家有如花美眷,两人仅算半个知音。曾听戏园总经理说,这孩子从小爱唱戏,京剧昆曲儿都能来。

戏园最艰苦那几年,他还四处辗转,唱过露天戏。能赚一点是一点,接济梨园内吃不饱饭的人。

“我们散了,戏就散了。戏一散,就没人听了。久而久之大家会忘记,咱们老祖宗还有这么一样好东西,值么。”

男旦说这话时,刚演了一场拾玉镯。那雨哗啦啦下,台下仅剩一名票友。演完后,两人久久对立,久久对视。接着,男旦一弯腰,却是鞠了个躬,九十度。

凭这点,季元现欣赏他。即使扮旦角儿,也是个地道的男人。

别人身上有的孤勇,他不曾有,于是羡慕。别人揣着豁出去的决心,他不曾有,于是羡慕。别人敢爱敢恨,欲望分明,他不曾有,于是羡慕。

季元现这么一路走来,认认真真反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