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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超脱世俗的存在,就不该存在于世俗。

大庆臣民或许说不出神权、君权的理论,但心里还是明白,一旦那等超脱世人的存在站在高位,对他们的利益会产生怎样毁灭性的损害。

无关的大臣实在佩服太子这危局之下清晰的思路,以及那能直指事件关窍与人心隐秘的善辩能言。独孤世家,名不虚传。乱世能搅动风云,盛世可掌控朝局,政治,似已经篆刻在他们骨血里。

亲玉德妃一脉的大臣却忍不住有些愤恨。

尤其是寒门出身之人。

便有大臣耐不住,出列道:“太子有无谋逆之心,陛下自明,臣等不敢妄言。但是对祥瑞不敬,此罪或与欺君同也!”

来了。

那等泥腿子果然短视。

太子低着头,忍不住翘起嘴角。

再是神秘莫测、高高在上只要在我大庆,难道还能与皇帝比肩?

便是为了让天下明白这个,父皇就不会过分处置我呀!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但能同白首

那大臣话音刚落,章和帝就皱了眉头。明知是独孤氏的计谋仍然止不住心里不舒服。

好个最擅玩弄人心的顶级世家!

曲士廉握紧了手。

他一贯不聪明于权势斗争上总是显出木讷,唯一颗忠君之心还值得称道。此刻他却像是突然开了窍这个大臣和自家向来不曾有来往此时却在大殿之上“仗义执言”当真是出于义愤?分明是居心叵测,蓄意挑拨!难道,太子这次竟能脱罪不成?

公主被污蔑为妖孽的奇耻大辱,皇妃在众多命妇甚至外男前的狼狈不堪母女天人永隔的悲痛欲绝,就凭着他是太子是独孤氏的血脉,就能全身而退吗?

天下间竟有这样的不公平!

又有许多大臣或讲道理,或说案情,或哭太子孝心,说来说去总之太子确实有错但绝对和谋逆扯不上关系。明明是铁一样的事实,到了这些人口中居然显得太子十足的无辜。

玉德妃娘家根基浅薄又向来不结党,朝上势力尤其的弱,这算是大庆官场人尽皆知的事情。即便在这此的事上占尽上风,面对独孤氏这样颠倒风云的手段居然全无还手之力,让人不得不感叹世家的底蕴确有其独到之处。

自高祖改制,取士民间以来,千百年被豪门世家垄断的朝堂渐渐有了庶族的身影。纵然一直被世家子弟打压蔑视,但高祖、文帝都是一世之明君,不断有庶族爬到高位,为国为民立下传世奇功。只是显帝宠爱的王贵妃乃罪奴出身,前朝后廷乱象丛生,大伤世家颜面内里。压迫到极致,自然反弹的更厉害。章和帝上位以来,一直对世家行优容之策,根源莫过于此。

但是,经过聪明绝顶又昏庸至极的显帝的磋磨,世家的家底到底不如以往。

乱拳打死老师傅,令人唏嘘。

此番,太子深知自己再无登顶可能,只求保命,最好能保一条位高权重、荣华富贵的命,自然不会再顾忌章和帝对世家的忌惮,一味拿出独孤世家子的做派。虽确确实实压得玉德妃一脉抬不起头,甚至还在章和帝心中埋下钉子,给玉德妃一脉挖了个足以摔得粉身碎骨的深坑,但却刺激了朝中、民间一股不曾显露出力量的洪流苏醒过来。

那是亘古未见的力量。

却是不可阻挡的未来最强大的力量。

章和帝似乎没注意到众人的心绪,语气平和地道:“朕虽知太子纯孝,盛怒之下难免怪罪,确实非太子之过也。只是妖孽手段非常,不知太子是否已然无恙,也不知日后是否会病情反复,朕不敢凭一己喜好托付江山。程元珍,拟旨今日后,朕之第四子夏侯松,迁出内宫,另辟齐王府,修养身心,闲人勿扰。”

废太子,这是所有人早有预料的。而保留了夏侯松原本的齐王封号,对比当年大皇子的下场,明显是否认了夏侯松谋逆的嫌疑,甚至无视了其御下不严、冒犯妃嫔、逼害幼妹的罪责。

这样的结果,不说偏向玉德妃的大臣们心里不是滋味儿,就是太子一系都大感意外怎么自己这边还没用尽手段,章和帝就轻轻放过了?夏侯松这次只是因为“受妖孽迷惑”,日后若是章和帝对这个儿子另有期望,或者是夏侯松自己别有造化,不过寻一二“高人”,作态一番,竟是什么都不影响。

往日只觉得玉德妃和晋王是章和帝的心尖子,现又有公主之事,原以为那母子二人今后的地位将会格外不同凡响,却不想帝王心中还是独孤家分量更重。

“圣上,臣有话说。”

竟然是曲士廉越众而出。

虽力不能敌,到底还是要尽力撕一场吗?只是曲大人向来以讷言示人,若保持一贯的风格,那必然要受制于太子一系,要是不慎踏入语言的陷阱,恐怕局势会更加有利于太子。若一改往日面貌,巧言善辩,舌战群儒,恐怕会让皇帝和同僚觉其心机深沉,日后贻害无穷。

怎么看,他此时出声,都是不智。

只是今日这结果,若是身为兄长的曲士廉一言不发,倒显得玉德妃十二分的凄凉了。

章和帝略一皱眉,温声道:“爱卿乃玉德妃兄长,此事上正该出言,直说无妨。”

“陛下,太子乃储君,非臣可问,陛下乾纲独断,臣无二话。但此事因含长宸公主飞仙一项,倒是让臣颇受迷惑。臣蒙圣恩,忝为十六卫上将军,掌管禁军,竟任妖孽闯宫,危及圣上,实有重罪,后不曾反思请罪,一味怪责他人,更是罪加一等,求陛下降罪!”

曲士廉这话一出,大家都惊住了!

身为受害者一脉,明摆着的得利者,曲士廉居然请罪!

关键人家这话没有丝毫的威逼胁迫之感,朴实无华中透露着满满的忠诚与谦卑。既狠狠反击了太子一脉的挑拨之言,又没有让自己一贯的木讷形象崩塌,甚至今日之后,曲士廉忠直之名必声名远播。在玉德妃一系地位已然极高的现在,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章和帝也愣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感叹,不愧是青青的家人,一脉相承,都是忠心又正直,单纯没有机心。若是文臣,自己还要觉得不省心,若是妃嫔、妻子和武将,那真是深得朕心啊。

“爱卿不必过责,妖孽妖法,人不能敌,固无过。自古妖孽出没,大都为君主內德不修,朕之过,如何能迁怒于臣?”

“只玉德妃入宫以来,侍奉太后,出宫祈福,生养皇嗣,无过有功,此番先是无辜受冤,后又有失女之痛,朕实不忍,为之奈何!”

章和帝前些年还却有些晚年昏聩的迹象,但是近年来虽是“无为”,却实打实的“而治”,吏治清明,改良农具,普及新种,扑灭灾祸,对内对外颇有功绩,更是数次祥瑞加身,比早年励精图治之时更得了民间十分敬爱。忠君爱国之人对这位皇帝那是满意的不得了,怎能容忍有不利皇权的言论发出即便说这话的是皇帝自己。

主辱臣死,莫过于此。

于是科举入仕的一杆大臣跪地叩头,痛声劝慰。更有皇帝宠臣,翰林待诏林大人道:“圣上文治武功可彰天地,足慰苍生。妖孽横生,祥瑞受辱,国之大祸,此,朝有奸臣,坤位空虚之过,于陛下何干!”

这龙屁拍的,实在是义正言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