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 总有那么几条道理是不管在哪儿都适用的,其中肯定要包括这一条:
当危机过去之后,善后其实是更麻烦的事情。麻烦程度比起之前的危机来说只能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好比能让正义联盟的顾问黑脸的,永远都只可能是负责处理后续战损的时候要面对的天文数字和人民群众的质疑, 在战斗中反而很少看到他的脸色有什么变化和起伏。
而眼下菲奥娜这边面临的也是这么个情况。在短暂的危机解除之后,她不得不去直面这个更要命的后续处理问题:
请神容易送神难, 要怎样才能把这个他们请都没请自个儿就来了的人送走,挺急的, 抱猫等。
达丽亚真不愧是班提瓦的第一行动派, 立刻就给出了一个看似可行性很高的建议:
“她都被高空坠物搞得脑震荡晕过去了,不如我们……”
塔季扬娜太了解自己的这些同事了,尤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达丽亚和可能天天都在没睡醒的玛莎这两人,基本上一开口就没啥好。她不知道别的战斗女巫和梦女巫是不是都要这个样子, 反正这两人凭一己之力就成为了班提瓦的“颜值与嘴炮凶残程度成正比”的最好的担当。而且按照达丽亚的固有思路, 再加上旁边还有个正在积极出谋划策的玛莎,不是塔季扬娜多心, 换个正常人来也会觉得她这下一句怕是要立刻接上诸如“毁尸灭迹”这样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对当代已然成型的法治社会进行挑衅的词语的。
心好累不想加班只想回去看孩子睡觉的塔季扬娜赶紧提醒一下:
“诸位, 我们是良民, 良民!”
“哦,是的呢。”玛莎遗憾地叹了口气:“那把她塞上飞机,让她从哪来的回哪儿去好了。顺便给你们个建议,我个人认为催眠她一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想看吧朋友们, 这样她就可以自己给自己买飞机票了, 毕竟最近经费紧张得很。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一个子儿都不想出。”
菲奥娜:???等下???我们这么精打细算的吗???
“好啦,菲奥什卡,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尤金将手边的灯放在了地上,玻璃的底座和大理石的台阶发出了细微的清脆的“叮”的一声撞击声,菲奥娜这才在这一阵细微的响动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顶着一背后的冷汗在夜风里是何等的不自在: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就在菲奥娜差点被尤金行云流水一套操作带回班提瓦的时候,达米安终于找准了时机开口了:
“抱歉,女士。”
“她必须回一趟美国。”
就在这位年轻的、资历最浅的罗宾话音刚落的一刹那,所有班提瓦的女巫们都有志一同地在同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了他。
想想看这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吧,在漆黑的、伸手难见五指的深夜里,少数的光源只有班提瓦门口的灯火还有那些依然被灵媒们提在手里的灯,星星点点的微弱的光芒甚至都照不见十米开外的地方,再加上这帮人全都像是约好了一样齐刷刷地穿着黑衣服,没有丁点黑色以外的颜色,换个胆子略微小点的就能当场给吓得厥过去:
太像那种货真价实的、从电视和电影里被还原出来了的恐怖片现场了!
更别说这些全都穿着黑衣服的人还是一帮灵媒。和“善后问题令人头秃”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一样,“灵媒的身边肯定有点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也是个颠扑不破的定律,怕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亡灵在他们的身边飘过去了。
这就是百分百的、活生生的恐怖片现场,没商量。
饶是达米安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可以在面对自己母亲派来取他性命的刺客的时候依然冷静蛰伏伺机反杀,也要在神秘侧——尤其是这帮人刚刚还用不知道什么原理的神奇的办法,总之竟然放倒了连蝙蝠侠都不敢正面撅其锋芒、在整个刺客联盟里的格斗水平谦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希瓦夫人——的力量面前略微一低头以示敬意。否则就按照他那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精神,肯定二话不说就把菲奥娜带走了,都懒得跟人解释的,硬生生能把“做好事”这种事情做得像是“无视人权宣言和法治社会当街抢人”似的:
“彼得罗娃的行踪已经曝光了,母亲既然要追杀她,那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既然母亲现在依然是她名义上的监护人,那么万一她在出国签证这方面作梗的话,彼得罗娃就不得不回中东去了。”
达丽亚表示同意,她对菲奥娜解释道:“其实她已经在这方面施压了。因为未成年人出国留学签证的话是要监护人同意的,之前她在我们多方施压之下让你出来了,但不知为何,她现在临时起意又要变卦,我们无法改变她的意向,之前我就是在为这个发愁——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让她先去俄罗斯以外的地方避一避。”达米安秒答,看来这个方案在前来这里之前已经有人讨论过了并且把过了关,否则的话他不会这么不假思索地就得出结论的,毕竟这人和他的血缘上的生父一样,都是那种恨不得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隐瞒所有去向,同时向官方报备失踪,我们这边会有人和专门部门接洽,让他们不用真的去找人的,装模作样意思一下就可以。等风头过了,需要续签了,再回俄罗斯续签,就这样来回跑,不要在某个地方停留太久,就可以让刺客联盟无法从任何地方得到任何消息,无限期续签到她成年为止。”
“——等下?”玛莎的关注点永远那么清奇又直中红心,她看了看达米安,又看了看菲奥娜,又看了看达米安,好像有满腔的话想问,不过到最后她还是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把所有的疑问都简化成了一句:
“你母亲是哪位哦?”
这句话乍一听挺像骂人的,但是玛莎对天发誓她是真没这个意思。
她这句问话不问则已一问惊人,这重点抓的那叫一个稳准狠溜,直接把所有要么在小声交换想法要么在想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有多少要么在给菲奥娜规划路线和行李的通灵女巫们的注意力全都抓了过来,纷纷把含义复杂的各种目光投向了这位曾经的恶魔之子、刺客联盟接班人。
达米安立刻就感觉到了这一点,他这才发现自打他来到班提瓦门口起就没自报过家门:“我的母亲是塔利亚·奥·古,但是我们已经分道扬镳有一段时间了。”
他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周围这帮通灵者“嗡”地一声炸开了锅,声音最大的就是塔罗女巫伊丽娜和梦女巫玛莎:
“我就说这个人和菲奥什卡有种莫名的联系!我就说嘛!正位的大阿卡纳六号牌恋人就显示了这一点,你的六百卢布呢?拿出来拿出来——”
玛莎分毫不让据理力争,此刻她们争的可不是这区区六百卢布,而是志气!不蒸馒头争口气大概就是说的她们眼下这个状况了:“你明明抽的牌是恋人!你看看!你看看!”她铿锵有力地把手指头往菲奥娜的面前一怼,吓得还在一旁莫不着头脑的菲奥娜差点就当场表演原地后跳:
“这是‘恋人’这张牌指示的意思吗?要我说,还是我梦见的准,我就知道菲奥什卡还有亲人在世,不过这个亲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那种,六百卢布请从你的口袋进到我的口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