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中的提示灯一秒钟没灭掉,对于蒋三来说,都等同走过了一年难捱的时间,他这一刻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整条安静的走廊上,唯一还能保持一些冷静的只有裴五了,他看着垂着头,颓然无比的三哥,抬步走过去,拍了拍蒋三的肩膀,“三哥,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盛夏的爸妈?”
如果……只是如果,盛夏走不出手术室,那么至少,不能让她的爸妈徒留遗憾,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蒋三倏的抬起头,看着裴五,眼眶中似乎闪烁着泪光,终于,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走到一侧的窗边,打给了岳父岳母,还有奶奶和父亲。
不大会儿,沈玉婷和盛杭兴就赶来了,盛杭兴的腿脚不方便,额角上布满晶莹的汗珠,看得出来,他们赶来的有多急?
沈玉婷看着手术室蓝绿色的大门,摇着头,顿时就哽咽了,她不敢相信,这手术室里躺着的人会是她的女儿夏夏,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夏夏……
蒋三走过去,想说什么,可是喉咙堵的什么都说不出,沈玉婷猛的抓住蒋三的双手,“卓焄,你告诉我,我们夏夏没事,她没事是不是?”
蒋三不知道能说什么,如果他可以代替夏夏去承受所有的痛苦,那么现在他就可以坦然的告诉岳母,是的,夏夏没事,她很好……只可惜,他不能!
盛杭兴是个太过内敛的男人,他从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感情,纵然他比谁都要爱他的女儿,他看着哭的有些颤抖的妻子,大手覆上她的肩膀,安抚着拍了拍,长叹一声。
坐在长椅上的唐秋瑜,看着哭的那么伤心的亲家母和写着一脸伤心的亲家公,忽然眼眶就酸涩起来。
如果,盛夏走不出手术室,她就是欠了她一条命,不,不对,看那身下的血,夏夏是怀孕了,她欠下的将会是两条命……
她筹办妇女会,慈善基金,她捐出了很多钱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可是,她却像是走进了一个怪圈,对一个从来没做过一星半点坏事的女孩子,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
她到底是怎么了?唐秋瑜扪着心问自己,盛夏到底是做的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她要那么对待她?
可是,她的记忆好像停摆了似的,任她怎么绞尽脑汁去想,想的头都有点痛了,却连一件盛夏做的过分的事情,都想不出来。
停留在她脑海中的,只有盛夏一直在努力的想要她的承认,努力去学做一个儿媳,她甚至做了那么多不该她做的事情,蒋家的厨房,她这个婆婆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却让夏夏,和佣人一起准备一家人的三餐……
但是,她可曾听到夏夏埋怨过半句?没有,她连一个字的不是都没有说过她这个不够格的婆婆!
甚至,她一直被孙曼妙吹着耳边风,假装接受夏夏,实际上是在密谋更可怕的事情去伤害她;现在想起她把手镯给夏夏时,她脸上那份欣喜,竟然是那么的单纯,而她自诩出身书香门第,看不上工人家庭出身的夏夏,唐秋瑜啊唐秋瑜,你真的像儿子说的那样,疯了吗?
如果,不是那千钧一发时,发自内心的一推,那么现在,躺在手术室的应该是她们两个,夏夏是用自己躲开危险的机会换了她逃开危险的机会啊!
唐秋瑜缓缓的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向亲家公和亲家母,开口,“亲家……”
“唐女士,我老婆已经这样了,你还觉得不够是吗?”唐秋瑜的话还不等说出口,已经被蒋三狠厉的一句话给堵住。
唐秋瑜的脸色,一下子青紫和惨白交替,这句从儿子口中说出的,夹裹着憎恨和指责的怨怪,虽然让她的脸泛起火辣,可是她知道,这是她该受的。
甚至,这比起盛夏受过的,又算得了什么?
盛杭兴和沈玉婷夫妻,没想过女婿会用这种口气同母亲说话,他们也并不知晓事情的经过,所以不免有些尴尬。
“臭小子,我的孙媳怎么了,怎么会搞成这样?”一道洪亮的嗓音出现,才算是打破了这种尴尬。
老太太步履生风,身后跟着蒋正国。
蒋三抬眸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心上就升腾起一种报复的冲动,他的眼睛是看着老太太的,可是实则一个字一句话,却是要父亲听清楚,看吧,让你的儿媳躺在手术室里的罪魁祸首正是你的老婆。
你不是一向最刚正不阿,我倒是想看看,这桩家事,你会如何处理?尤其是当着你儿媳的父母亲面前。
“奶奶,您的孙媳怎么会搞成这样,就要问问您的好儿媳!”
老太太是何许人?那是年轻的时候行过军打过仗的女战士,那是蒋家真正的一家之主,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儿媳不喜欢她挑的这个孙媳,但是经过她拍板钉钉的事情,由不得儿媳拒绝。
臭小子不止一次,跟她提过,儿媳欺负孙媳的事情,但是老太太没有大张旗鼓的去解决,就是因为不想让矛盾激化,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也想让儿媳和孙媳相处着,日久见人心,儿媳终会发现孙媳身上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