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句心惊胆战的抬起头。
廖长宁似乎有些不耐烦,嘲讽笑道:“这世上还有谁恨到要置我于死地。”
夜渐渐深了,宽大落地窗边乳白色的纱帘飘扬在夜风中带着一股温柔。轩敞庭院花团锦簇,深蓝的夜空中有稀疏的星光,静默而遥远。
廖长宁右手按着胸口呛咳了几声,低眉敛目小口啜饮一杯参茶,不断在椅中变换着姿势。我闻到他茶盅之内清苦甘绵的味道,无端觉得心安。
我知道他今天很累了,可是我还是不想走。
他已经明确拒绝了我,今天之后,若无意外,再见也不知道是何时。
顾雁迟转移话题,靠在椅背放松道:“今天我在公司门口遇到翘翘,还以为自己眼花。”
廖长宁笑了笑,浑身戾气仿佛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低声问我:“想参观我工作的地方?”
我顺势而为点点头。
我在大厦门口看到进出的女职员,全部套装高跟鞋,化着浓厚的妆,打理得体的发型。
我很心折。
廖长宁又笑:“改天让雁迟带你逛实验室,晓波他们刚开发出十分有趣的新产品。”
我只当他客气,乖巧笑着点点头。
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僵硬。
我主动说:“那……你休息吧。”
他眼神中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那一瞬间,我甚至会觉得他心底其实是舍不得我走的。
但是他却笑了,极其清浅平淡的笑容,他说:“好,雁迟带你下山去。”
廖长宁撑着藤椅扶手慢慢站起来,他浮薄亚麻蓝衫外罩黑色羊绒衣,神色悲喜莫辩,瘦削身影仿佛化在这浓重夜色之中。
有人漏夜赶科场,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汲汲于功名,有人念念于南山。
而我,见识过这俗世之间的风生水起和泥沙俱下之后,竟然还是想要把握眼前之人,过好当下时光。此行江湖路远,难免颓唐迷茫,我依旧不想就此放弃。
我只想熬过这横流污水,淬炼出一颗金刚不坏的赤子之心。
就算他不会爱我,呵,真是傻透了。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困倦地靠在椅背,手指□□头发随意整理了下。
顾雁迟笑道:“按照廖总吩咐,改天有空带你参观蒲晓波的实验室。”
我点头应声,又问:“廖长宁是不是很有钱?”
他一呆,笑出声来,说:“有钱?那他还这么拼命做事。”
我说:“他工作多半不是为了钱,廖长宁那个人太想去证明一些东西,所以活的特别累。”
他有些吃惊:“你倒是挺了解他。”
我又说:“他一定很富有。”
顾雁迟说:“富有和满足是两码事。”
我说:“你会认为我是因为他有钱才喜欢他的吗?”
顾雁迟一愣,没有想到我会问得如此直接。
我又自顾自的说:“别装作很吃惊的样子,你们这些人早都看出我的心思,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廖长宁不说破,你们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这是权利为他加冕的地位。我只是觉得有点伤心,我并不是因为他有钱才喜欢他的。”
顾雁迟开玩笑:“如果他不像现在有富足生活,有社会地位,你还会肯定自己会喜欢他?”
我有点不高兴,“你们男人的自尊心最可笑,就如失败的男人总在埋怨,现在的女人太现实,除了房子车子,生活难道没别的了吗?而成功的男人总在怀疑,你为什么想跟我在一起,还不是看上了我的钱?这是什么逻辑,难道我非得等到他又老又丑又潦倒落魄的时候喜欢他才算是真爱?”
他乐不可支,一边转方向盘,一边笑说:“小姑娘不要一副老气横秋看破红尘的样子。”
☆、我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4)
九月三十号,我十八岁生日。
晓楠欲言又止神秘兮兮的暗示过我几次,苏文为我准备了惊喜。
我心情不虞,兀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根本无暇顾及许多。一成不变的生活让我想逃离,这种仓促是由内而外的,功课积压,大小琐事。工程热力学上告诉我们,我们可以轻易的测出一个热力系的压力,却测不出人心的压力,我越来越沉默,每天依旧会晨跑,穿好运动服带上mp3,蹬上一双跑鞋,就出门了。
大部分的时候我在学校的塑胶操场绕圈跑,有的时候我会去附近的公园跑,经过沿街的早饭摊子,跑过那些穿校服的中学生,还跑过匆匆去上班的人。
那天下午有大课,晚上学生会有迎国庆晚会彩排。
我下课直接去礼堂,正碰到晓楠从外面急匆匆的往外跑,看到我气喘吁吁地的说:“翘翘,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我一愣,一边从包里翻手机,一边无所谓的说:“可能没电了,怎么了?”
她连忙摆手:“没,没什么,没电就好,苏文说今天不排练了,我们回宿舍吧。”
我诧异于她莫名其妙的态度,“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急切推搡我跟她走,我还没转身就看到礼堂里三三两两的走出来的人,我听到他们在交谈,又是道听途说的听说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