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捞上来的尸体本不足为奇,今天一上午毛十八便见识了上万具尸体,但他们一无例外是叛军士兵的尸体,忽然出现的这紧拥在一起的一对女子的尸体,显然极不寻常。
从衣服的服饰上来看,两名女子显然不是寻常女子,毛十八见那年老女子的手指有一截眼色不同,心中顿时明白过来,于是在他大声呵斥之下,打捞尸体的士兵战战兢兢的交出一只硕大的宝石斑指;毛十八也无意去责骂他们,士兵们打捞尸体在尸体上搜刮些财物本就是寻常之事。但眼前这个斑指显然不同寻常,硕大的红宝石镶嵌在金箍上,而金箍上面刻得是凤形花纹,那是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才能享有的纹饰。
毛十八意识到这两名女子身份的特殊,于是立刻下令将两具尸体运到自己的船上掉头朝南京驶去,他要将此事禀报镇国公。
兵部衙门大堂上,宋楠正在布置保持南京城中的稳定,大力搜捕宁王余党以防他们作乱,并布置兵马西进进攻安庆府的事宜。面对南京众官员对朱宸濠逃往安庆府的担忧,宋楠满不在乎。
因为宋楠知道,北岸的许泰的数万兵马已经逼近安庆府,封锁了陆路上所有的通道,朱宸濠若是想从安庆府攻击凤阳府或者陆上其他州府,显然是不可能的。而朱宸濠也不可能回头去攻击已经被江彬王勇李大牛等人打下的九江府,虽然江彬手头的兵马不多,但整个江西已经为王守仁所控制,朱宸濠回头必是自寻死路。
南岸江浙等地的卫所兵马也已经聚拢,这正是四面合围之势,无论朱宸濠想从何处突围都是无用之功,他已经成为瓮中之鳖,就等着宋楠去捉他。若非如此,宋楠又怎能在云霄阁二楼沈云烟的闺房中安枕甜睡?
两具尸体的到来打断了众人的商议,连宋楠听了毛十八的叙述也觉得奇怪,这两名女子显然是死在昨夜的厮杀之中,只是身上衣物齐整并无受伤的痕迹,死的有些莫名其妙。
众人围在尸体边查看的当儿,黄珏忽然失声叫了起来,众人诧异的看着他,黄珏面色尴尬,颤抖着嗓子道:“这……这死者下官认识。”
宋楠皱眉道:“哦?是何人?”
黄珏道:“国公爷恕罪,之前朱宸濠着意跟下官结交,下官不得不跟他虚与委蛇一番……唔……朱宸濠来南京的时候是带了家眷前来的,下官曾去他南京宅中做过客,见过这位年轻的女子。”
宋楠道:“她是谁?”
黄珏道:“她便是宁王妃娄氏,此次朱宸濠进攻南京城,想必家眷也是随行的,怎地娄氏会死于江中,这可百思不得其解了。”
宋楠皱眉想了一会,指着那老妇人道:“那这一位又是何人?”
那名国子监的教授探头道:“照这枚戒指的样式和花纹来看,应该是皇家之物,可见这老妇人身份尊贵,如果也是朱宸濠的家眷的话,恐怕只有朱宸濠的母亲这种身份尊贵的极品诰命夫人才会得到皇家之物的赏赐,否则谁敢带着这凤纹扳指?”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种推测合情合理,之前一直无人提出这个观点,那是因为众人都不敢相信朱宸濠之母和宁王妃会死于江上,毕竟朱宸濠是毫发无损的逃走了的。
“这事儿怪了,朱宸濠逃走了,怎地他的母亲和妻子都死在江中了,难道叛军之中出现了内讧或者反叛?”有人如是道。
宋楠摇头道:“不可能,这两具尸体毫无伤痕,死前紧紧相拥衣衫整洁华贵,穿的都是盛装,平日谁会这么穿?据我看倒像是准备去死一般,我恐怕她们事自觉生而无望投江而死的。朱宸濠,你做人太失败了,你的野心不但葬送了你自己的性命,连你的妻母都无法保全,你居然还不投降,真是枉自为人。”
众人深以为然,兵败之后生而无望,女眷投江而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宋楠摆手道:“命婆子给她们整理清洗,用上好的棺木收敛好运上战船,今夜大军出发,明日到了安庆府的时候,将棺木还给朱宸濠,让他们团聚吧。”
唏嘘声中,宋楠快步出衙,站在高阶上凝步看去,街景如画,平和安宁,一切都沐浴在金黄的夕阳之下,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