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娘将他们的心思猜得清楚,却垂下眼帘不说一句话,手指摩挲在茶杯之上,心念急转。她确实不希望嫁给周瑾,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她必须嫁给周瑾。
不仅仅是因为靖王府里面靖王爷的那个所谓把柄,更因为,只有嫁人了,她才能彻底脱离靖王府,才能有可能得到丁点自由。
明智说过之后,明理上来说了自己抓知书的过程,同时将打得昏头昏脑的知书带了上来,垂了眼帘对两位管事道:“小的抓人的时候因为这知书对小的动手,下手略微重了些。”
王府管事越发心中狐疑,听着明理下半句道:“虽然不能行走,但问话却是无碍的。”话说完,他才略微放心了些,看着明理将滚成一团的知书丢在满地瓷片上,自己垂手退了下去。
周家的管事已经迫不及待地怒吼着要知书给一个交代,知书此时才知道众人往自己身上栽赃了什么,有心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反驳起。
他骗春浅过来的时候,为了不被人打扰周瑾,他是特意避开了众人带春浅过来的。反倒是他被明理抓的时候,众人都看到了,明理当时就给他栽了一个做了错事的由头。
如今若要分辨,只有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拉了众人下水。可若是那样,自己就得罪了王府的管事,大约也是活不成的。
虽然心里面这样想着,可知书依旧是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竭力大声说:“大管事,大管事,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
“小的断然不敢对少爷动手,小的没那个胆子啊。”
周家的管事见他到了这个时侯还兀自嘴硬,越发心头火起,怒道:“难不成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冤枉你不成?”知书连忙道:“这些贱人,都是看着小的得少爷宠,小的真的不曾做过这样的事。”
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就准备将事情说出来。内间的门一响,大夫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银红春浅。见外头两位管事都在,大夫行了一礼,口中道:“不过是些皮外伤,头上的伤口略重,大约醒过来的时候,会有些不舒坦。”
林娇娘重重地放下了茶杯,等众人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冷声道:“既然周少爷无事,那本县君也就放心了。这件事本县君就委托给两位管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这起子小人,到底是吃了什么样的雄心豹子胆,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敢对本县君的未婚夫婿出手。若是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我的良辰吉日,就算是死了,我也要他好看!”
一番话说下来,将事情牢牢地扣在了知书头上,让他反驳不得,又安抚了两位管事的心,表明了自己一定会嫁给周瑾的事实。两位管事的担忧顿时就放下了大半。
王府管事也一下子就不那么怀疑林娇娘了。也是,若是林娇娘不想嫁给周瑾,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这番话说了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她是定然要嫁给周瑾了——不管周瑾死没死。
周府的管事也一下子就放下了心,只要周家与靖王府的联姻成了,他就不管了。至于人到底是谁伤的,他也不在乎,既然众人说是知书,连县君也说是,那就是知书吧。
一屋子人看着林娇娘带着春浅银红起身往内间去,说是去看周少爷。重新坐下来之后,王府的管事与周家的管事对视了一眼,打定了主意,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既然县君说了是知书行刺管家,那就是吧。
周府的管事对周瑾此时还满腹怨气,不过是分了家的堂亲家的庶子,劳动老爷求了这一门亲事也就罢了,还连累自己来来回回往边城跑了好几趟,腿都跑细了。
于是,心照不宣之下,知书的话也就再无人听。也是,一整个院子都说是他做的,他说的话也不会有人信了。
而林娇娘,在周瑾的房间里,从银红春浅嘴里问清楚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也冷下了脸。她虽然已经有所预料,这周瑾不成器,如今看来,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更糟糕。
不上进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还是个没廉耻的!
她盯着周瑾的脸看了许久,心道,谁能看出来,这么一张好脸,居然是个烂人?因为这件事,她坐在那里发了好久的呆,银红春浅都觉得气氛压抑,小心地寻了事情来做,将周瑾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小心地送了吃食到林娇娘手边。
“姑娘,还是吃些吧。大夫都说了,周少爷不会有事的。”春浅直觉都是自己的错,才惹了这样的麻烦,劝林娇娘吃东西的时候,都已经带上了哭腔。
林娇娘正准备说你哪里看出来我是在为他担忧吃不下饭,侧脸一看,却正对上一双清亮双眼。
澄澈的,坦荡的,然后渐渐转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