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院子里开了流水席,梁盼弟每天在厨房里忙碌不停,几乎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范母并没有刻意针对梁盼弟,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糟糕,于范母而言,更多时候是把她当成厨娘兼大通房看待。拉着胡大姐说家常话,或是把一些东西送给胡大姐,却不与梁盼弟说话。好在梁盼弟亦是经过摔打的人物,对这些并不在意,只要身边的男人依旧对自己好,就什么都没关系。
明面的寒暄问候暗中的勾心斗角,所谓田园生活,亦不代表平静安详。时间一点点流逝,天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时间便已到了冬至。在广州有民谚冬至大过年,范家的冬至日,就更是热闹。整个金沙乡的头面人物差不多都到了范家喝酒贺冬。
月上柳梢,酒终人散,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范进蹑手蹑脚摸进厨房,却见那窈窕身影依旧在灶间忙碌,他如同狸猫般靠近,女子的肘击却已如雷电般轰至,只是他那简单的一声娘子,就让百炼钢化为柔指绕。
“要死了,不要随便靠近练功夫的人后面,否则收不住手,要吃苦头的。”女子小声地埋怨,随即便是低声呢喃。
范进紧揽着梁盼弟的腰,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道:“被你打几下,其实我倒是好过些,算是补偿你受的罪。本以为有了钱,就能让你过好日子现在看来,却是我把事想的太简单了。”
后者却道:“这个罪我愿意受,无非是做饭辛苦点,只要能看到你,什么都好了。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你进京考进士,我就看不到你了,我想做饭也不知做给谁吃。好了,今天贺冬了,你去给大婶献袜履,我要煮汤圆了,你别捣乱……”
一声爆响,却不知是附近谁家顽童点燃了烟花,空中银蛇乱舞,将窗纸都映的雪亮。梁盼弟靠在范进怀里,轻声道:“真美……”
砰砰。
无数道火花飞起,漆黑的夜空为万千花火所撕裂。喊杀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手持简陋武器,身无甲胄甚至连寒衣都没有的土人男子,绝望地发现自己一如曾经被捕获的猎物一样,落入了陷阱里。
身着鸳鸯战袄,手持鸟枪弓弩长枪大戟的猎手们,在号炮声中自四面杀出,开始了庆贺新年的狩猎。
军中书手则伏在案头拟写公文
“土人无端袭我营垒,军械甲仗损毁无数,我军被迫反击,杀敌……”
北直隶昌平境内,美艳的女子摸着隆起的肚腹,脸上满是幸福笑容,手紧抓着自己那年轻而英俊的相公的手。“相公,你要当爹了呢。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男子看着妻子的肚子,仿佛农人看着即将成熟的庄稼。“儿子……必须是儿子!我们洪家要儿子,越多越好!”
宫中,年轻的帝王趴在桌前,如饥似渴地翻阅着心腹太监从宫外带进来的《侠义金镖》,这是从福建来的,很难找,一本书就要花费二十余两白银。虽然错字很多,有的地方还有掉字,但是对于小皇帝来说,这已经是最美味的精神食粮,亦是这个冬至自己最好的礼物。
遗憾的是这本书是分若干册出的,京里买的不全,这位急于知道全文的帝王,终究还是少年心性,悄悄向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你去帮朕问问,这书是谁写的?哪里可以找到全的?”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喜有人愁,有人生有人死,有人遇到贵人,有人遇到灾星……人生各有际遇,人人各不相同。就在这复杂纷乱的情绪纷扰中,丙子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