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听着怎么怪怪的?这到底是夸呢,还是骂呢?
这既等于夸了朕很有眼光,很明白事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能明白自己蠢是圣明,岂不是说自己真蠢来着?
这一次,是轮到朱厚照哭笑不得了。
好在这一句玩笑,总算冲淡了郁闷的气氛,朱厚照却还是绷住了脸,道:“朕听说过先祖的功绩,可是为何朕非但做不到,反而还处处……哎……”
叶春秋不由露出一丝微笑,道:“陛下何不振奋精神,想一想如何为泉州被杀戮的军民百姓讨一个公道。”
朱厚照却是摇摇头道:“算了,朕总是自鸣得意,以为自己能如何如何,其实朕什么事都办不好,也办不到,朕自称自己是大将军,却连一个胡虏也对付不了,或许师傅们说的是对的,朕就应该安安分分一些,其他的事,让别人去料理吧。”
叶春秋看出了朱厚照身上的沮丧,也很能体谅他的感受,这个世上,总会有太多不顺心的事,只是……
叶春秋道:“人生在世,怎么能不受挫折呢?若是连陛下都如此,那么这天下如此多的苍生百姓,又是该如何自处?陛下既然克继大统,继承了祖宗的江山社稷,这除了是一场天大的富贵,更是一份担当,陛下年少,可以担不起,可是担不起也要担下去,天下这么多人,或许在陛下眼里,不过是一群蝼蚁,尚苟且偷生地活着,为的不过是果腹而已,他们在挣扎求生,也在仰赖着陛下,陛下想要享着清福,是要将他们置之何地?若是连陛下都不管不理,还有谁在乎他们?”
叶春秋冷着脸,看着朱厚照复杂的神色,显得极为严肃,又道:“臣弟从前也只想享这样的清福,听闻那些该死的倭寇、胡人和佛朗机人纵兵劫掠,臣弟就无论如何也无法无动于衷,这不是什么良心作祟,而是臣弟蒙陛下信重,得以今日身居高位,怎么能没有一丁点悲天悯人?人未必能胜天,或许有些事是天注定,可即便如此,若是天地不仁,臣弟也要试着去做一下努力,努力了,尚且还有可能改变,可是不努力,便是一点的可能也不会有。”
顿了一下,叶春秋接着道:“现在臣弟要好好的琢磨佛朗机人的作战方式,想调动一些满剌加国的资料,不知陛下这里有没有?”
叶春秋举目,看到这凌乱的暖阁里,一幅羊皮的南洋舆图很随意的丢在几上,他便走上前去,将舆图铺开:“陛下,你来不来和臣弟一起参谋?”
“不来。”朱厚照叹口气,脸色显得更加铁青。
“嗯?”叶春秋一面看着舆图,一面道:“真不来?”
朱厚照的脸有些胀红,嚅嗫了一下,又道:“不来。”
叶春秋的目光在舆图上逡巡,道:“最后一次,来还是不来?”
这回,暖阁里安静了半响,而后……
“来了。”朱厚照吐出了两个字,一脸无奈的样子,只是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意,道:“不过你要分清主次,是你给朕参谋。”
说着,朱厚照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显出了几分精神,接着道:“你要的东西,不必去查了,朕已经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