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 / 2)

遇劫 周乙 2635 字 2天前

“你说呢?”

她的回答是越来越强烈的哽咽。

“傻瓜。”韩敬已憋不住笑了出声,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戏弄她了,他缓缓道,“今天是大年初一,你也有十八岁了,我在阜南道第一次见到你,也是这个年纪,不过比现在瘦一些,瘦的皮包骨头。现在很柔软,想来沈肃喂你吃了不少好东西。说起他我忽然想到……倘若你没了,他会不会生不如死?”

这个问题问倒了刘玉洁。

如果她没了,沈肃会怎样?

她用力抓住韩敬已的胳膊不让自己晕倒,与其说是回答他不如说在告诉自己,“他会好好的活着,因为我们有毅哥儿,不管你做什么都打不倒他!”

韩敬已一面揉着她因为捆绑而发紫的手腕一面道,“嗯,打不倒。”

之后,他仿佛蝴蝶迷恋香花,又吻上她的唇,一点一点的吸啜,不敢用力,怕惊扰一场好梦,又不断用力,想要更多的碰触来抚慰。

刘玉洁被他亲的上不过气,一阵一阵的眩晕,双手不停在他后背厮打,似乎被她打烦了,韩敬已终于捉了她右手,塞了一根纤细而冰冷的针状物。

“你干什么?”刘玉洁惊慌失措。

他这是要迫使她用针戳死自己吗?这个念头刚起,被他控制的右手已经捏着森寒的长针扎向了他的左耳。

刘玉洁惨叫一声松了手不停往后躲,韩敬已疯了!

他胡乱擦去左耳的血迹,俯身抱起她,一面吻着一面大步朝前走,刘玉洁伤心欲绝,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他将她丢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离去,走着走着,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拿了案上的烛台,点燃途中的帷幔,一直燃烧到密室的木门,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下,他不断前行,直至走到了烈焰深处。

即使无法动弹,刘玉洁能想象出充满桐油的密室此时是何种景象,而他在烈焰中心。

火光令沈肃很快确定了方向,从他发现不对杀过来找到刘玉洁,正好一炷香的时间。

刘玉洁面色苍白躺在地上,衣裙犹如绽放的花朵。

这一场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天一夜,安喜殿正殿化为灰烬。

许多年后,她变成了正一品的诰命,与一些人相识又与一些人分别,早已忘了当初那个立在火焰中回身看她的男子。

直到那天,已经嫁人的绿染回府陪她聊天。绿染嫁给了一瓯茶斋掌柜家的嫡子董世昌,小董掌柜能文能武,长相俊俏身材高大,接手一瓯茶斋足以证明他是沈肃的心腹。更令人感动的是这段姻缘还是小董掌柜亲自向沈肃求来的,婚后小两口更是蜜里调油,恩爱无比。能有这样的归宿实在令人称奇,却也大感欣慰。

刘玉洁打趣绿染,“我听绿衣说小董掌柜害了两天耳朵,莫不是你拧的?”

绿染脸红的几乎要滴血,先是啐了多嘴的绿衣一口,才羞答答对刘玉洁道,“那是个疯的,因老家有个传说……那个……那个这辈子你爱的人亲手在左耳穿洞,下辈子……不会忘记。”

下辈子还会记得前世爱过的人。

小董掌柜的老家曾河在阜南道上游。

绿染虽羞涩无比,心却像蜜在流淌,轻颤,抬起滚烫的眼皮却发现刘玉洁盯着窗外出神,似乎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

勋国公刘义方的病到底是被周明治好了,其实根本不是病,而是元德帝对涉及当年隐秘之事的几个人物下的毒,本来刘涉川也逃不掉,多亏永州的水道,水道修好后元德帝又不行了,这才逃过一劫。

董氏被揭发毒害佟氏后不久去世,大家都以为佟氏熬不过多久,谁知她就是活过来了,可是脾气不好,起初右手能动的时候总是毒打婢女,后来全身都不能动了,嘴歪眼斜,从前被她虐待的婢女自然不会再用心照顾,没过多久佟氏的腿就烂了,刘义方将偷懒的婢女发卖却也没能挽回佟氏的命。

她生不如死的熬了九年才咽气。

咽气的原因也很简单,她听见窗外的婢女闲聊,说长房的老太太来长安,在长房住了几天又离开。原来老太爷的原配这么年轻啊,看上去真是精神,比床上那个老妖怪不知要干净漂亮多少倍。

佟氏听说田氏比自己年轻漂亮,气的咳了口血,终于如愿以偿的死了。

长安刘氏大房三房崛起,二房和四房渐渐消失在人前。

毅哥儿十二年那年,刘玉洁与沈肃送他去永州少林寺拜见一圆大师,那是九安,不,韩云暖的恩师,此行沈肃一来是想陪洁娘散散心,二来是想送毅哥儿在山中修行两年,磨练磨练他那霸道跋扈的性子。

沈毅出生簪缨世家,祖父是当朝阁老首辅,父亲乃正一品禁军营总督,还有两个朝廷栋梁伯父,外祖家也是显赫无比的国公府,他在长安横着走,旁人不敢说奇怪还得夸他走的好。

除了性格不羁顽劣,幸好他还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凡书册过目不忘,听过的话也不忘,此外还算勤奋孝顺。直到上个月一言不合打伤陈阁老家的孙子,刘玉洁忍无可忍。

沈肃不得不在他长歪了之前加以矫正。

永州人杰地灵,隐蔽在灵山中的大刹少林寺仿佛吸收了天地精华,又有梵音飘渺,立在此间,仿佛再无忧愁。

就连一路都不怎么开心的沈毅也露出笑脸,好不容易得到沈肃点头便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此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将有两年的“苦”日子要过,只一心被这带着仙气的地方感染,上蹿下跳摘野果,追幼鹿,玩的好不开心。

他站在湖畔对那划船的人喊道,“船家,过来,我要去对面。”

那人将船划了过来,掀起斗笠露出一双惊人的眼眸,沈毅哑然片刻,才呐呐道,“你能载我去对面吗?”

他点了点头。

沈毅高兴的跳进船里,“你是这附近的人家?”

他摇了摇头。

沈毅敲了敲船舷,“不在?那这船便不是你的了,我还想买呢,你帮我问下船家要多少钱?”

那人忽然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声音竟是出奇的清亮好听,原来不是哑巴啊。沈毅在心里做个鬼脸,原不想多说的,但这里的山水令人感到放松,对方又是个以后再也见不到的陌生人,他便忍不住说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那个陈大脑袋实在是太丑了,脸丑我也忍了,可他心更丑,你知道丑字怎么写吧,像我们这么好看的人根本就无法容忍丑八怪的存在,他丑也就算了,还欺负阿春啊,我当然要揍他。”

“阿春是你喜欢的人?”

沈毅脸一红,嘁了声,“谁喜欢她呀,我就是看不惯陈大脑袋。”

那人略一沉吟,淡淡道,“我也不喜欢长得太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