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看着悠闲自在的皇后,黛玉跟着悠然起来。

她初次进贾府时已是步步小心处处留意,到了宫里自然没有骄矜,原以为皇后处于大明宫三殿正后方的处所必定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肃穆非常,不想却如入仙境,宫内宫外鸟语花香,处处都是花草树木,已有许多鲜花争相绽放。

正如皇后先前所言,宫里地面厚厚地铺了几十层的砖块,既非园林,自难栽种花草,于是皇后便命人以缸盆植之,台上廊下、栏内路边,挤挤挨挨满目春意盎然。

黛玉惊奇极了,喜欢极了,尤其钟爱身下的秋千和皇后身下正坐着的藤椅。

皇后抬起头,见几只色彩斑斓的鸟儿环绕着黛玉,两只落在肩上,一只落在膝上,任由黛玉伸手抚摸逗弄,配着身后鳞次栉比的花花草草,比画儿还好看,忍不住笑道:“怪道你生在二月十二,果然是百花仙子,不然这鸟儿何以通了灵?”

一只鹦鹉学舌道:“百花仙子,百花仙子!”

黛玉点点这只鹦鹉的脑袋,道:“就你惯会讨人欢喜。”

语毕,笑对皇后道:“二月十二出生的人多着呢,难道个个都是百花仙子?我倒觉得自己只是一株草木,而娘娘才是真正的凤凰儿,不然何来百鸟?”

皇后捶胸大笑,道:“真真你这张嘴,又巧又甜,怪道都说你不刻薄人的时候,让人喜欢得不得了。是了,我怎么忘了,贾家可有一个丫头也生在二月十二,没的叫人恶心,一个丫头的生日也值得拿出来说与人知道,偏偏与你相提并论。”

黛玉倒是没放在心上,叹道:“这也没什么可恼的,外祖母家的丫鬟个个伶俐俊秀,鲜花水葱似的人物,倘若我们这些姊妹们没有主子的身份,为人处世只怕还不及她们。”

皇后笑道:“你又妄自菲薄了,便是我素日所见的主子小姐,也没一个似你这样伶俐剔透。人哪,生来看命,命好的是主子,命不好的是下人,也有下人翻身的,也有主子落魄的,世事无常,这些都说不准,所谓众生平等,只是一句虚妄罢了。”

黛玉细想,也有几分道理,又好奇道:“娘娘如何连外祖母家这点子小事都知道?”

皇后看了她一眼,得意地道:“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何止这一件?说起贤德妃的谕,横竖里头没提你的名字,只说宝钗等,你和你那三位表姊妹都被囊括在等字内,明儿出宫可别巴巴儿地跟着住进去。若只是你们姊妹倒也罢了,偏有一个爷们在里头,不成体统。哦,是两个,贾家那个寡妇奶奶自然带着儿子一起。”

黛玉笑道:“娘娘放心,我本就不曾打算住进去。自从知道世人对男女太过不公,我便谨慎了些。原本我们无错,偏生出了事情,错都在我们,须得我们承受苦果,既无法扭转世人的想法,唯有自尊自重,不落人话柄。”

就好像史湘云,宝玉闯进她的卧室里,又百般央求她梳头,是她的错吗?不是。不是她的错,偏要她来承受一切后果,这便是不公了,即使不公,也无可奈何。

皇后点头笑道:“就是这么个话,你自己尊重,旁人打听时自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赶明儿你出了孝,我给你说亲,保管有的是人登门来求,说不定重现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况,我也白得许多东西,他们来求我,总不能空着手。”

一席话说得黛玉面红耳赤,不满地道:“娘娘,我还在守孝呢!”

皇后笑道:“所以我才说等你出孝。”

第036章

娘儿俩在花间树下说笑了一番,又携手赏了一回花,又命人设了棋盘回到树下小弈,好不自在,忽有宫娥来说摆膳了,余音未尽,便听到隐隐的鞭响传来,黛玉心知长泰帝过来和皇后一同用膳,忙下了秋千,向皇后告罪,退居彼时居住的后殿。

她住在皇后宫中向来足不出户,每逢长泰帝来了,亦都早早避开,以免冲撞了御驾。

皇后原本就疼爱她,见她如此守礼,又添了三分怜惜。

皇后命人将黛玉的膳食送至后殿,又看着宫娥将御膳摆上,埋怨长泰帝道:“我们娘儿两个才说吃饭,陛下就来了,怎么赶得这样巧?”

长泰帝挥手叫周围伺候的人退下,满脸喜色地道:“有喜事,天大的喜事。”

皇后纳闷地道:“什么喜事,快说来我听听,好陪陛下同乐。”在大事上,长泰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自己嫁他二十余年,何尝见过他这般欣喜若狂?连太上皇禅位的诏书下来,亦未见他有十分欢喜,可见今儿真真是遇到天大的喜事了。

长泰帝拉着她的手,笑道:“前些日子不是跟你说,卫若兰不知从哪里得了一部奇书,里头记载了于国于民都有用的东西?别的尚不好说,单是他说的金山银矿,已经有消息了。”

闻听此言,皇后顿时喜出望外,问道:“当真?”

没人比她明白长泰帝登基后吃的苦了,若真有了金山银山,必将缓解国库空虚之状。

长泰帝从袖里掏出几块金子摆在桌上,“当真。只有一处金山送了消息过来,和消息一起的就是这几块当时冶炼出来的金子,瞧着成色极好,足以说明其他几处也不会是假的。若兰原先因朕缺钱只说了金山银矿,后来反应过来,又想到了铜铁矿,都在疆域图上勾勒出来了。这处金矿极大,根据勘探推测,至少能开采五十年,冶炼出百万两以上的黄金!”长泰帝点头,又笑又叹,顾不得用膳,在桌前走来走去,其兴奋难以形容。

皇后忙行大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长泰帝伸手扶她起来,道:“同喜,同喜。”

皇后见他高兴得语无伦次,一时话里盼着其他几处金山银矿如实,一时又满怀壮志,言外盼着匠人早早地将炸药火炮宝船等物做出来,将来平定四海,皇后忍不住一乐,顺手扶他坐下,道:“遇到这样的喜事,我陪陛下好好喝几杯。”

长泰帝回过神,阻止道:“喝酒伤肝,你少喝,饭后朕还得批奏折,也不能喝。”他极端自制,从不喝酒误事。

皇后听了,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原以为今天能借机好好喝一回。

这回用膳长泰帝全然忘记了食不言寝不语之礼,絮絮叨叨地道:“探得金山一事只有朕的心腹知道,朕打算瞒着太上皇,免得他老人家知道有银子了,就想着夏天避暑,冬日南下,耗费人力物力。若兰从疆域图上勾了七处,三金四银,皆在疆域之内,这一处离得最近,消息传来得最早,倘若其他几处皆如此,将大大缓解朝廷缺钱的窘状。倒是海外岛屿上的两处一时半会是没法子打发人去了,等工部做出坚船利炮,朕就令水师前去查探。”

皇后想了想,建议道:“依我看来,怕是瞒不住太上皇,倒不如不瞒他。盐矿茶都属朝廷,金银铜铁俱在矿内,朝廷派人去开采冶炼运回,直至收入库中,陛下想想,其中有多少人经手?焉知都是陛下的心腹而没有掺杂其他人?”

一桶冷水泼将下来,长泰帝皱了皱眉头,脸上多了几分深思,良久方问道:“不瞒太上皇,这金银怕是刚入国库就没了,朕如何用之于国民?”

皇后反问道:“陛下自问,当真能瞒过太上皇?欺瞒后被发现,必定闹得不好看。”

长泰帝顿时叹气。

过了半日,长泰帝颓然道:“你说得没错,瞒怕是瞒不住。”

随即,他又苦笑道:“若不是太上皇一味奢靡,朕何苦瞒着他?上月动工修葺避暑山庄,并建观月楼,亏得因各嫔妃出宫省亲,各家因造省亲别墅导致京城中砖瓦木石涨价,随后又因运进京城的砖瓦木石太多,反倒降了价。饶是这么着,也已经支出十万两银子了。”

皇后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为今之计,唯有忍了。”

长泰帝问她有何妙计,言犹未完,戴权亲自来报,说太上皇有请。

夫妻二人脸上同时变色,皇后开口道:“莫不是金山有矿的消息才传来,太上皇就知道了罢?平常除了请安,几时叫你特特过去了。”

长泰帝扬声叫戴权进来,问所为何事。

长泰帝自有人被安插在上阳宫,戴权苦笑道:“说是太上皇听闻陛下发现了金山。”

闻此言,长泰帝脸色铁青。

皇后忙起身掰开他的手,取下被他紧紧攥着手心里的筷子,放到桌上,道:“才得了消息没多久,太上皇就知道了,可见前言不谬,这事瞒不住他老人家。陛下且先想想去了上阳宫该当如何措辞,莫叫他老人家看出什么来。”又命宫娥端茶过来与长泰帝漱口。

长泰帝点点头,道:“我晚上再过来。”说毕,脸色恢复如常,前去上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