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事铎自称“阎大胆”,人送外号“阎王爷”,一向以行事果敢且不拘小节闻名于江湖。
不过今天算是见着大巫了。
当尤墨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没事人一样向袁伟鸣询问,“编个故事糊弄她们没事吧”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你这是假传圣诣!”
结果没想到,居然挨批评了。
“小阎啊小阎,你以为圣诣里的每个字都是出自皇帝之口?”
听了这话,阎事铎面上虽然挂不住,心下却踏实了。
官场中混,最忌领导面前自作主张。尤其是像眼前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碰上个思想守旧的老顽固,多半就当成小辫子给揪住,即使当面不翻脸,日后也难保不出事。
“行啦,你别有心理负担,也别老是想着帮他善后了。”袁伟鸣一眼就看出来他在顾虑什么了,于是笑着解释道:“电话是朱总理打来的,叮嘱我们,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好踢,是非功过自有公论。”
阎事铎戏做全套,闻言依然愤愤不平道:“看吧,总理被你说成主席,看以后怎么圆谎!”
说罢还觉得不过瘾,又追问道:“她们没那么笨吧,你说什么都信?”
袁伟鸣显然护犊心切,大手一挥道:“干大事不能畏手畏脚,怕这怕那,对她们来说,总理与主席差别不大,及时知晓才能转化为动力!”
说罢也有些不解,转头问道:“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和她们说说?”
尤墨正沉浸在遥控的喜悦中,脑补之后有些迫不及待,不过瞧着球员通道仍然空无一人,于是耐心解释道:“赛前准备的再充分,上半场肯定还是会有些紧张。进球之后才能把情绪完全释放,紧张感去除。”
两位大佬听的直点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尤墨笑的愈发灿烂,眼睛都眯眯起来了,“带着紧张感踢球,体力消耗会相当大,好在进球来的还算及时,不至于背着包袱踢完90分钟比赛。但是尽管如此,整个上半场的体力消耗仍然远大于平时,再加上中场结束前那一出,她们的注意力很容易受影响。”
“疲劳的身体,愤怒的情绪,迷茫的心理,三者共同作用下,任何信息中传递的信号都会被放大。”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对她们来说,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及时从干扰中走出,保持冷静的头脑的第一位的。”
两位大佬听的一阵默然,好一会,阎事铎才感慨道:“是啊,知道真相又怎样。难道告诉她们,美国佬耍赖,咱不踢了?”
袁伟鸣心情也不平静,不过身为中央领导的代言人,此时的他依然沉的住气。等到三人落座,15分钟时间即将走完的时候,胸中那股闷气渐渐散去,好奇心顿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不是你第一次在更衣室这么干了。”
尤墨真心有些惊讶,点头道:“所以呢,有个助理教练的名头,干起坏事来没压力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袁伟鸣转头,一脸认真地吩咐阎事铎,“听到没有,这是找我要官呢!”
阎大佬底气十足,微一点头道:“我记得当年老朱坐在教练席上的时候,和他一起的家伙就能指挥完整场比赛。一晃六年过去,对这两个家伙早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了吧。”
“记性不错!”袁伟鸣笑着拍了拍对方肩膀,起身道:“怎么回事,又把我搁中间?”
尤墨真不习惯这种座上宾的感觉,好在只有45分钟了,坚持一下也不会掉几根头发。
起身,笑着说道:“这儿完事我就得走了,怕你们想我,索性躲一边去。”
玩笑的效果并不好,两位大佬对视了一眼,默默转开,瞧着鱼贯而出的姑娘们。
距离有些远,他们看的并不清楚,就像中间坐着的这个家伙一样。
看不清楚就看不清楚吧,他们想。
在身边就好了。
......
下半场比赛刚一开始,美国队发动了猛攻。
由于多休息了一天且没有旅途劳顿,她们的体能贮备要明显好于对手。上半场最后时刻扳平比分的进球即便有裁判帮忙,有失公允,可竞技比赛里的误判比比皆是,她们并不担心会事后翻案,竹篮打水一场空。
利用对手被干扰的注意力,把生米煮成熟饭!
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她们充分发挥了主场优势,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席卷而过,节奏快的让人喘不过气!
仿佛黎明前的黑暗一样,她们的高压打法开始频频制造机会,在所有国人心中投下一片又一片阴影。
实力占优,士气高涨,再加上主场哨帮忙,这样的对手,拿什么击败她们?
没有人知道答案,就连经常导演更衣室神话的家伙,也无法确认他这次能否再现奇迹。
女足姑娘们呢?
“瓜小容,你别告诉我你跑不动了!”
比赛第62分钟,又一次成功阻击了对手之后,李娟从地上爬起来,朝自己的边路搭档嚷嚷起来。
温利容是左后卫,除了要面对对手右路的狂轰滥炸外,进攻中依然要扮演重要角色。由于本场首发的蒲苇攻防两端并不平衡,她所承受的压力呈倍数上涨,以至于在比赛还有13的时候,体能已经亮起了红灯。
没有人愿意在这样一场比赛中被提前换下,即使已经力竭,她们依然渴望战斗到最后一刻!
“还好啦,你别操心我!”温利容双手拄着膝盖,一阵大喘气之后,努力直起腰来。
“对不起。”
内容一模一样的话,在同一时刻,从两个完全不同的家伙口中说出来,顿时引起了奇异的共鸣。
仿佛人生中的某段经历与之前重合了一般,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李娟看着不远处的蒲苇,蒲苇不敢看她。
她从对方闪烁的眼神中察觉了什么,却只想告诉对方,“爱就是爱,暗恋也是,没什么好遮掩的,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
“干嘛啊,你们?”温利容左右瞧了一眼,直想笑,奈何比赛迅速归于激烈,没有时间来细细品味了。
那就下来再说吧。
五分钟后。
温利容倒地一个滑铲解除了边路威胁,结果却吃到一张黄牌。
她已经抽筋了,场边的替补队员正在准备换下她。由于位置刚好在教练席这一侧,她听到了马园安的声音。
“别勉强,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提醒有些奇怪,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主教练该做的事情,内容也不像是一个主教练该说的话。
只有懂的人,才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她好强,不服输,她认死理,撞破头都不肯后退。
这种时候,没有得到她的同意,她会记恨一辈子!
恨别人,恨自己,恨命运。
在马园安的心中,她们比冠军,比世界冠军更重要。
仅此而已。
“听人劝吃饱饭,滚蛋吧,瓜小容。”
李娟一副没良心的笑容,说着没良心的话。
“我想笑着送你,不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