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栎像看小丑一样无奈的看着杜氏,“我请沈少爷先与你们说一声,是通知,不是请示,今日你同意我要剖,你不同意我也要剖。”
话音虽不重,内容却是吓人。
杜氏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小子你凭什么!我今儿个告诉你,这尸体万万不能——”
“必须剖。”
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大家转头看,门口又出现一个人,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穿着按察使的官服,大踏步尽量走出一身正气,实际还是有点微妙的不和谐感觉……
是元连,按察使!
卢栎眼睛睁圆,莫非又是赵杼安排的?他看向赵杼。
这次赵杼还没给他答案,房门外又是一阵衣料摩擦声响。很快,一个长身玉立美髯微飘的中年美大叔,扶着一位云鬓珠翠华服美饰的妇人走了进来。大叔双眉微皱,明显心情不好,对手边妇人却是极体贴,提醒她抬脚看门槛。妇人相貌柔美温婉,一双眼睛微微红肿,显是哭过。
沈万沙喊了出来,“端惠郡主?刘叔叔?”
“小沙……”端惠郡主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刘良玉小声劝着,“事已致此,你要节哀,别让小辈心内愧疚……”
沈万沙凑过去也跟着安慰,“是啊郡主,珍月姐姐孝顺,定然不希望你为她伤身……”
儿女早逝,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不孝,父母可责骂,若父母哀伤太过甚至伤身,死者会魂魄不宁……端惠止了泪,由刘良玉扶往上座,“我同意剖尸检验。”
因她身份是在场中只最高贵的,没有人敢不让位,就算杜氏被沈万沙挤的趔趄了一下,也不敢有二话。她本来想与端惠说几句话亲近亲近,毕竟是亲家,谁知道端惠一来什么都不表示,直接说同意剖尸,杜氏脸色黑了起来。
端惠根本没看他,只朝着赵杼,卢栎,余智点了点头,“此行恰好遇到代天子巡狩四方的按察使元连元大人,元大人对吾女珍月命案尽已知悉,吾与夫详听经过,商议过后决定,同意剖尸。”
杜氏瞬间哑了。
大理寺仵作说可以剖,按察使说可以剖,珍月母亲,有皇家血脉的端惠郡主也说可以剖……
似乎到了现在,于家的确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了。
端惠郡主的目光最后定在卢栎身上,“这位可是卢栎卢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卢栎感觉端惠郡主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带着一些试探,品评……可她的目光很温柔,并不让人觉得被冒犯,不舒服。
她们之前好像……并没有见过?
卢栎不明白,却还是认真回答了,“回郡主,在下的确姓卢名栎。”
“你……请尽力,”端惠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为吾女珍月伸冤。”
卢栎深深弯腰行礼,“是,在下一定尽力。”
“那就……就……”珍月声音艰涩,刘良玉叹息一声,替她开口,“开始验尸吧。”
端惠郡主一出现,于家人都低垂了头,默默无声,包括于天易。或许是强权压制,或许于家觉得再怎么样也折腾不出花来,没有一点反对意思。
卢栎哑然,和着根本不用他费心思,这事就解决了?不过样这样也好……
现场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正好厅堂够大,足够这么多人一起见证,余智干脆让于家下人把珍月尸身抬过来。
珍月尸身被放在木板之上抬过来时,珍月忍不住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刘良玉将其拉住,轻轻环在怀里安抚低语,“不要伤心……还有我呢……我们好生看着,这于家人到底如何待月儿……你若不坚强起来,谁能为月儿撑腰呢?”
“是……是!若我能早一点……月儿就不会……”
“是我的错,不怪你。”刘良玉拍着端惠郡主好一会儿,才把人安抚下来。
此刻,卢栎已经开始准备解剖了。不过他还是有空给了赵杼一个眼神:不是说郡主中午才会到?
亲人看到解剖场面会很伤心,好多都受不了的!
赵杼很淡定:家人心情急迫,可以理解。
卢栎心内叹气。
他打开仵作箱子,余智那边已民经让王良取出苍术皂角点燃了,“卢栎,你就做剖尸准备就好,其它你不用管。”
余老先生愿意帮忙自然很好,卢栎认真谢过,开始净手,沾些酒液蹭到鼻底,戴手套,口罩,穿罩衣。
罩衣穿好后,赵杼很自然地走到他背后,替他系好带子。
之后,另一口箱子打开,里面全是锋利的,奇形怪状的刀具。
卢栎一个一个看过去,挑了顺手的解剖刀,走到尸体面前。
“我要开始了。”他提醒各位。
女眷们不太敢上前,看到卢栎拿起刀子还吓的往后躲。男人们也不太敢靠太近,因为房间里好几个地位高的人,人家没发话,擅做主张不合适。
遂今天的解剖气氛很诡异。
卢栎清楚今天的解剖流程和目的,理论上来说,珍月整个身体都应该坦露才对。可上面坐着端惠郡主和她的夫君,二人表现不同,但神情同样悲痛,解剖一事让古人接受已经非常不容易,如果可能,卢栎愿意稍稍退后一步,让死者家属心安。
他剪开了覆尸布。
之后把两片布一上一下挪动了些许。上面部分从死者胸部往上遮盖所有身体,下面部分从私处往下亦全部遮盖,死者身体只有整个腹部裸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