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一道长长的擦拭状痕迹,不规则,不均匀,有平行的线条状擦纹,从床头方向开始,近门口结束。
会造成这样痕迹,说明有人在床上,或者紧靠床边的地方受到了暴力击打,在床下静止片刻,又被人拖行至门口!
酒醋挥发快,夏日温度高,除了残留气味,已不见湿痕,房间地面青石铺成,血迹残存痕迹比青石深一些,仔细看都能看清。床角那片血泊甚至还勾勒出半个人形,浅黄榉木床板点状喷溅痕迹发乌明显,让人忽略都忽略不了。也就是说,只要不是瞎子,只要有脑子,就能看出这里发生过什么!
掌柜和伙计们紧紧靠在一起,吓的喉咙干渴说不出话。卫捕头也眼神惊骇地看着卢栎,他知道卢栎验尸技术精湛,推案极好,没想到竟还有这一手神技!
沈万沙没忍住,尖叫着扑到卢栎身上,“小栎子好厉害!”
赵杼……赵杼手握成拳,指节捏的咔吧咔吧响。
媳妇是我的!我的!本王的!都给本王闭上眼,不许看!!
大家都很激动,卢栎则是长长出了口气。
他不懂化学,没本事做出发光氨,酒醋浓底再高,理论是理论,成功机率其实不算大,根本不能与发光氨比,别说变蓝,能显出略明确的痕迹就是好的。今日一试,如果什么反应都没有,不一定能证明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有反应,这房间里就一定发生过一些事!
他今天的运气真是特别好。
可看过之后,他眉头仍然皱了起来。
沈万沙不理解,“小栎子……不开心?”这样重要的现场都找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更顺利了,为什么不高兴?
卢栎背着手,眸底闪过思考,“这些血量并不致死。”
血迹看着吓人,尤其是地上的擦拭状血痕,看起来面积很大,但其实造成这样痕迹,并不需要太多血量,一个人只要不是要害处被暴力击打,流这点血是死不了的。
所以,他发现的并不是死者被害死的第一现场,有可能只是死者被凶手制服带走的现场。
“尽管如此,也已收获良多。”赵杼适时插了一句,语意安慰。
卢栎看了看赵杼,心中微动,眸色略暖,“不错。”
停了一停,他转头问掌柜,“房间住过客人后,谁来打扫,可有固定的人?”
掌柜的从震惊中回神,不再敢直视卢栎。这位看着最温和,实则最恐怖啊!这是手什么本事,酒醋一泼,就让凶案现场血迹现了形?这位俏公子一个个尝过酒醋,其实不是尝,而是把手上涂的什么通灵之物混进酒醋里吧!
“有……有的,”掌柜的神色小心回话,生怕人看不顺眼,手指一点,让他见阎王,“店小利薄,伙计不多,一般谁接待的客人,谁负责打扫收拾。”
也就是说……“栓子。”卢栎目光平静。
“这人来了么?”沈万沙刷一声打开扇子提醒,“少爷记得让你去请了。”
掌柜的忙道,“来了来了,刚到,就在前头等着呢!”
卫捕头勤快,跟着掌柜出去,把人带了过来。
虽然经过数日,现场已被破坏,但几人仍抱着保护的心态,去了隔壁房间问供。掌柜的一点意见也没有,别说那位金灿灿的贵少爷已经给了足够的赏钱,淡季房间反正都空着,光想想可能会得罪能通灵的俏公子,他就不敢。
栓子浓眉大眼,身材健壮,嘴唇边长着毛茸茸的短须,左脸一颗痦子相当显眼,很有精气神。在古代,十六岁,已经是可以支撑门户的年纪了。
被掌柜的请过来,又被穿公服的捕头带来问话,他有些紧张,“小的栓子,见过各位贵人……不知道几位找小的……”
“只是问些事情,无须紧张。”卢栎温和的看着他,“你本月上夜班,半个月前遇到的客人,可还有印象?”
栓子挠挠头,“虽然是淡季,客人还是有些,不知道贵人说的是哪位?”
卢栎指尖轻点桌面,缓声提醒,“那天下雨,客人戌时二刻方至,大醉,由其友人搀扶。”
“哦那位啊,记得!”栓子神态肯定,“虽然客人陆陆续续的不算少,但那么晚又醉了的客人只有那一位,扶着他的友人还给了我赏钱,托我半夜去看一趟呢!”
“你去看了吗?”
“当然看了,拿人赏钱,哪能不办事呢?”栓子一脸正气,不过片刻他又撇了撇嘴,“不过这两位感情肯定不好。”
“为什么?”
“给赏钱的那位通身富贵,身上的料子是上好的葛绸,看着极为关心客人,可那客人却在装醉,这不明显感情不好么?”栓子一脸不以为然,客人穿着布衣,友人那么有钱,换了他他肯定早巴上了,客人却装醉,多浪费机会。
沈万沙一脸好奇,“你怎么知道客人在装醉,他装的很明显?”
“倒也不是,我过去搭了把手扶人,客人酒气浓重,身体非常沉,还真像喝醉了,”栓子说提半夜去看客人的事,“可是我起夜经过他房间时,他在房间里背着手来回踱步,每一步都非常稳,像在想什么事情,喝醉的人怎么会是那样子!”
“你没进他房间么?”
“他点着烛火,不用进房间我就能看到么,”栓子想着那夜的事就想笑,“他站直了,他才发现他个子不算矮,正经走路的样子特别认真,一点也不像个随意喝醉需要临时找客栈住的人。”
卢栎心下微沉,“所以你没进房间里去看他。”
“他之前装醉,当时人是清醒的,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我就偷了个懒,没去。”
卢栎与卫捕头对了个眼色,二人心内皆有了同样猜想:若李通供言为实,司兴英的确醉的厉害,那么栓子看到在房间里踱步的人,一定不是司兴英!
赵杼身影斜刺里插进来,阻住卢栎的视线,墨眸深邃略带不满。卢栎笑了,之后又略摇头,示意他不要胡闹。
沈万沙拳抵唇边轻咳了两声。
打情骂俏请注意场合好吗!
栓子一点也不介意,因为他不懂……
调整片刻,卢栎又问栓子,“第二日你可见过那位客人?我听说他没来退房?”
“没有,那夜后我再没见过那位客人,”栓子面色有些窘,“他那位有钱友人过来问时,我也照实话说了,不是我们伺候的不好,人家自己走了,不关我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