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湛略一思考,忆及陈子珮带她去听过的那些吚吚哑哑缠缠绵绵的戏,顿悟了。
这是麻烦来了。
果然,青年大步流星地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冷冷地扫视了一边楼湛,“你是江湛?”
楼湛平静地看着他,微微颔首。
青年勃然大怒,狠狠一捶桌子,碗碟被震得差点跌下去,油灯的焰芒也闪了闪。
“就这么个小白脸?!阿槿就看上了你这么个小白脸?!”
楼湛看他似乎比她还要崩溃,心中略感欣慰,思忖该如何安慰一下这青年。
青年兀自咆哮了许久,眼中冒着熊熊怒火,盯着楼湛仿佛要将她烧化在原地。
“我不服!你有什么好的?能打吗?跟老子出去打一场!”
“抱歉,在下只是一介书生。”楼湛淡淡开口,声音是刻意压低的喑哑嗓音,“你若是要比琴棋书画,在下奉陪。”
虽然还是挺同情这青年,但楼湛也不想就这么被烦着,说完便低下头,开始用饭。
青年还要发飙,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陆远!你闹够了没有?!”
陆远僵了僵,铁青着脸回头,看到门边持枪而立、英姿飒爽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不甘。
“你还敢说?我只是出了趟门,你就带了个什么破压寨相公回来!”陆远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再次咆哮。
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姑娘,某一天突然带了个横竖看不惯的压寨相公回来,这无异于晴空霹雳,当头一棒。任谁都受不了。
苗槿之冷喝:“看不惯你就别看!要打就和我打,别伤着我相公!”
飞来横祸。
楼湛一呛。
萧淮同情且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背,帮她顺顺气。
门边的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对骂,随即苗槿之先忍无可忍,霍地一扬花枪,怒吼:“来演武场!”
走时还不忘派人守在门边。
屋内的两人面面相觑,楼湛的脸有点黑。
这个诡异的误会暂时是不能解开的,否则苗槿之若是觉得他们戏弄于她,一怒之下恐怕不会有什么太愉快的发展。
但是……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发生在萧淮身上,反而是落到了她身上?
楼湛看看身边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男子,百思不得其解。
用过了饭,有人掐准时间进来将碗碟收回去,又送来洗漱的用具和水,两人用完,便纷纷又退了出去。这回没再锁门,但是仍然有几个壮实的汉子在门边守着。
楼湛看了看床,又看了看萧淮。
想起在雨岭村那次,半夜醒来,两个人睡在一起抱成了一团,楼湛眉尖不由抽了抽。
……怎么办?
即使是盛夏,晚上山顶还是冷的,睡地上的话,明早起来八成就受风寒了。
楼湛诚挚地思考着,萧淮突然就脱下了外袍。楼湛惊得魂飞天外,连忙按住萧淮,艰涩地道:“……山上冷,世子……还是和衣睡吧。”
岂料萧淮听完,是悠悠地将衣袍拉了回去,低头却轻轻捏住楼湛的下巴,笑意盈然:“阿湛,我说过许多次了,你我之间不必那么生疏。叫我的名字吧。”
那双墨玉一般的温和黑眸里,此时荡漾着一片春水般的柔和温情,楼湛无端便有了些窒息感,同萧淮对视片刻,垂下眸子:“……萧淮。”
“叫我的表字。”萧淮循循善诱,目光带笑。
楼湛顿了顿,“临渊。”随即轻轻推开萧淮的手,坐到桌边,“……我们并非那种关系,世子以后还是不要作出如此亲昵之态了。”
她这话里没有怒意,却有些疏离。萧淮却不由叹了口气,倚在墙上看着楼湛。
倒不是说他有多轻佻放肆,实在是……看着楼湛那明明内心复杂,却偏偏要僵着一张脸的模样,就觉得可爱讨喜得入了心,心里痒痒的,不去撩一下,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楼湛随意挑了本书,借着油灯的光,努力认真地看下去。小屋内沉默了许久,眼见天色渐沉了,萧淮收回目光,垂眸微笑:“阿湛睡吧,我在桌边打会盹就好。”
他身子不好,楼湛一听就摇了摇头。
萧淮继续笑:“明天还有得你忙活的,好好养养精神吧。”
“嗯?”
“苗寨主要把你介绍给全寨的人。”
“……”
***
楼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被一个女子搂着,走到高台之上,听那女子中气十足地介绍“这是我相公”。
上辈子过得太过单调乏味,所以这辈子老天爷要给她加加料?
楼湛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看着高台下的形形/色/色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若是山寨前没有那块高大的牌子上书着“黑云寨”三字,远处没有挂满兵器的演武场,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就仿佛是一个普通的村落。
苗槿之比楼湛矮一点,伸手搂着楼湛的肩膀,不由嘀咕了一声“相公你摸起来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