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萧淮四下行走,从来都只带着青枝一人。江家的人更不可能出来同青枝交谈。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个年轻男子是青枝认识、寻来的。

从小在王府中长大,又同萧淮寸步不离的青枝,会有什么相识之人?

楼湛再三思量,也想不出来,睡意渐渐袭来,不过一会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却并不安稳。

楼湛梦到十几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才七八岁的年纪,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整日里都爱笑,引着小小的楼息和她斗嘴。而楼挽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吵闹,抿着嘴轻轻地笑。

幼时的楼湛,的确是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整日里吵吵囔囔。楼息小时候却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像个小大人一样,喜欢安静地坐在一个地方习字念书,被楼湛吵到了,便会生气地说一声“阿姐,你什么时候才会安静一些!”

本应该这样无波无澜地过下去,突然有一日,皇上驾崩了。从那之后,本就忙得不可开交的父亲更忙,笑容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看不见人影。

后来某一日,父亲和母亲同时出现,告诉楼湛,他们要出一趟远门。随即便抱着六岁多的小楼息离开了云京。

楼湛在家里等着,等了几天,没等到父母的书信,只听到了父母的死讯。

那一瞬间,楼湛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强忍着不哭,带着楼挽去找到了呆呆跪坐在雪地里不愿离开的楼息,三姐弟望着雪地里的血泊,终于还是忍不住,抱在一起哇哇大哭起来。

梦及此处,楼湛微微惊醒时,眼角已经渗出了泪水。萧淮正坐在她的床前,眸光怜惜又温柔,伸手替她揩去泪水,轻声道:“阿湛,怎么了?”

心中像是有什么堵着,堵得难受,楼湛摇了摇头,慢慢坐起来,这才发现外头的天光还是暗的。

萧淮道:“我梦到你哭了,突然惊醒,赶过来一看,果然哭了。”

楼湛看他还穿着里衣,在秋夜里身子单薄又瘦弱,脸色有些苍白,连忙道:“我没事了,你快回去。”

萧淮把她按回去,笑容里带着安慰:“无妨。阿湛,睡吧,我看着你睡着就回去。”

他这个样子,楼湛怎么睡得着,正想说些什么,眼睛忽然被一双温凉温凉的手盖住。

“睡吧。”

她听到萧淮轻轻的声音,仿若催眠。

楼湛默然片刻,还是闭上眼,安心睡了。

☆、第五十六章

有萧淮在身边守着,楼湛睡得安心,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天光已亮,楼湛洗漱毕后出了客房,略一思索,先去厨房要了早饭,抬回来时就碰到了萧淮。

“脸色好点了。”萧淮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眸中闪烁着细碎温柔的光。

两人才进屋坐下,青枝就从窗户外跳进来,笑嘻嘻地凑过来。

楼湛脑中不由响起昨夜青枝不知和谁的对话——

“待时机成熟……便下杀手!”

那语气又冷又厉,充满杀意,让人不寒而栗。楼湛顿了顿,还是选择了信任青枝,朝他点点头。

用过饭,便该赶去平漓了。

河岸两边每日都有来来往往的船只,大大小小,客船商船渔船,全部都有。大船人多眼杂,难免会再出现上次的状况,累得整条船的人都要遭殃,萧淮在渡头看了一阵,给一只小渔船的渔夫付了银子,三人登上小船,便向平漓而去。

河水清澈,乍一看水浅。青枝在船头伸手捧了把水玩儿,老渔夫看到,笑呵呵地提醒:“小哥注意点儿,可别沉下去。这水看着是浅,可不正有一句话,叫‘潭清疑水浅’。”

青枝自然不怕水,知道老渔夫是好心,笑嘻嘻地道了谢。

大河滔滔,小船要横渡到对岸还是有些吃力。三人清晨登船,再到岸上时,已经是申时初。

向老渔夫道了谢,楼湛一回首,就见渡头边站着五六个人,似乎在等人。旁人见到他们,立刻躲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几人里,后面的似乎都是下人,但即使是下人,穿得也比一般人家要好。打先的是个穿着杏色长衫的年轻人,面容清俊秀雅,浑身气质却懒懒散散,手里的折扇摇得仿佛还在盛夏,看见从渔船上下来,缓缓走近的三人,眼神一亮。

楼湛立刻判断出这是江家的人。

江家的人为何会等在此处,看来得好好同那位蓝袍人谈谈了。

待到楼湛再走近了些,那个穿着杏色长衫的年轻人突然上前几步,走到楼湛近前,折扇一合,还没等楼湛开口说句话,便“啪”地打了下她的脑袋。

楼湛面无表情:“……”

年轻男子哈哈大笑:“我就说会再见面的,你看你看!”

诡异的行事风格,熟悉的欠揍语调。

楼湛的嘴角抽了抽,盯着这个俊俏的男子,心中大致明了。这个就是在豫州和徐州都遇到的那个黑衣人,如今换了身衣服,看着人模人样的,但行事风格不改,一眼就让她认出来了。

话说回来,这人应当也没打算要隐瞒。

萧淮也颇为无言,盯着这人的目光有些冷然:“阁下是?”

“江蕴采。”他打了个哈哈,转手摸摸楼湛的脑袋,像是在抚摸什么小动物,严肃严肃脸色,介绍自己,“她表哥。”

萧淮:“……”

楼湛:“……”

江蕴采没有丝毫别扭之色,笑道:“昨晚接到祝叔叔的信,说你们要来,大清早的我爹就想来接你们,不过他有腿疾,我把他按在大门边才来的。”顿了顿,他道,“走吧,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