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是后话,此刻的阿瑶正踮着脚尖,一只手给阿爹擦汗,另一只手拍打着他的后背,边顺气边柔声劝道:“阿爹,女儿这不好好地没事嘛。”
“要不是你……聪明,早被她污蔑得跳进晋江也洗不清了。”他为人处世向来信奉身正不怕影子斜,很少关注这些流言蜚语。若不是有阿瑶重生经历,提前防着,现在还指不定是何等光景。
“阿爹也说了我聪明嘛,怎么会被她害了。”
屡屡被少年打击“呆笨傻”,被夸聪明的阿瑶笑靥如花。收回帕子望着下面狼狈的沈墨慈,前世这时候她已拜墨大儒为师,扯着这面大旗收拢不少势力,又为沈家拉拢不少生意,整个人正是风光无二的时候。
哪像现在,被亲爹打成猪头,发髻凌乱地躺在地下为众人所耻笑。
风顺轮流转,站在高台上满心感慨和快意,不经意间她看到下面沈墨慈投来的视线。那里面夹杂着仇恨、不屈以及更多复杂的东西,瞬间她心下警铃大作。
“留她在青城的话,阿爹,我总怕她吃这么大亏再报复。”
“那还不简单,”胡九龄看向下面,“胡某与沈兄皆有为难之处,身为人父,明知女儿被人欺辱而轻松放过加害之人,恕胡某还没那般宽宏大量;可眼睁睁看着女儿身首异处,沈兄也没那般心狠。依沈兄看,这可如何是好。”
躺在地上,脸上已经没了知觉。沈墨慈心里全是恨,她恨除了命好外一无是处的阿瑶、恨身为师傅却偏帮阿瑶的墨大儒、恨懦弱无能的宋钦文,而她最恨的,却是面前的沈金山。
这几年她为沈家出了多少主意,暗中拉拢多少关系,沈家本已走下坡路的生意,因为她而重新恢复生机。而现在出事了,阿爹便想都没想,直接将她当弃子般扔出去。
“这……”沉吟再三沈金山开口,“百年前我沈家祖籍另在他处,如今老宅尚存一支。阿慈生出这般心思,终究是被青城的繁华迷住眼,我欲送她回老家,命族叔严加看管。愿她体会贫寒艰辛后能有所改变,到时再行向胡家赔罪。毕竟是我沈家骨血,无论如何,沈某总希望她能好。”
沈家祖宅……那个鸟不拉屎的贫瘠山村。她记得幼年过年时有宗亲来过,黝黑粗壮的妇人、脏兮兮的孩子,连后院都没进便被嫡母随意打发了。阿爹竟然要将她扔到那种地方,沈墨慈完全愣住了,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胡九龄请示地看向旁边墨大儒和潘知州,见两人点头,他语重心长道:“胡某自然体谅沈兄一番慈父之心。以沈姑娘之聪慧,若能迷途知返,那定是青城只幸。”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台下所有人说的,众人听到后,纷纷感叹胡老爷仁慈。
仁慈?这里面最狡猾的便是他!
可任凭他心下再气,这会也只能陪着笑。再三作揖感谢后,刚准备告辞,台上再次传来声音:
“沈老爷且慢。”
沈金山循声仰头,就见方才一直站在胡家姑娘身边的玄衣少年居高临下,如鹰隼般的目光紧紧摄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重点:
1、呆阿瑶喜欢被人夸聪明;
2、前世的事小侯爷都记着那,他要给笨丫头全讨回来;
3、沈家父女的不要脸一脉相承,然而遇到胡家这样耿直的人家,没用!
4、宋钦文到底是命犯桃花?还是命犯小侯爷?
5、啰嗦了这么久,终于要开始坑沈家惹。wuli小侯爷亲自出马,大家猜他要怎么坑?总之,让窝萌期待下一章吧!
☆、第43章
“本候奉旨,前来青城征募军饷。”
九尺高台之上,一身玄衣的陆景渊站得笔直,长臂前伸亮出金牌。时近正午,开阔码头上灿烂的春光中,纯金打造、上雕五爪蟠龙的金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配着他张扬的玄衣,尽显至高皇权的威严。
“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潘知州,有他带头,下面吃流水席的百姓纷纷离开座位。双膝跪地,瞬间码头上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天际。
声音传入码头边的画舫中,平头案上茶水漾起波纹,一圈圈荡漾着平王的心。
“他就这样说了?”
倚在舱壁上,翘着二郎腿继续闭目养神,吴有良连眼皮都没睁开。
“不然那?”
三个字直接把平王给噎住了。虽然他讨厌陆景渊,但也不得不承认,手握加盖传国玉玺的圣旨,他这句话说得光明正大。
“可他为什么不早说?!”
来青城大半个月,先前陆景渊一直隐藏在暗处,由暗卫私下查探,这不由地给了他一个错觉:朝廷缺钱是个很丢脸面的事,陆景渊并不欲过分声张。
不是他主观臆断,在京城横行霸道、连内阁大臣看不顺眼也敢欺负的定北侯陆景渊是个多傲气的人。这差事放其他任何人来办,就算是多年掌管西北军权的广平候,肯定也能俯下身子与这些商户耐心打机锋。可让陆景渊弯腰去跟这些地位低下的商户周旋,为那点黄白之物费尽心思,怎么可能!
正是因为对他性格的了解,平王才如此积极地联络沈家。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陆景渊竟然就这么说出来。当着青城百姓的面,如此直接的一句话说明白:朝廷缺银子了,让我来问青城商户要。
说好的傲气呢?
曾经连内阁大臣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妄呢?
“他就如此地不顾皇家颜面?”
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颜面算什么。吴有良唇角扬起嘲讽的弧度,如平王这般出身富贵,自幼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永远都不会知道荒年陷入饥饿的百姓为得到一捧米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广平候统领西北百万雄师,听起来威武,可那么多张嘴每天都要吃饭。一旦断了顿,军心立马不稳。
靠朝廷?
吴有良笑得讽刺,那帮满口仁义道德的文臣,实际上比谁都阴都损。指望着户部拨良饷,他早八百年就饿死了。
“事实已然如此,着急也没用。”
“可咱们如今该当如何?”平王有些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