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星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抽纸,笨拙地往他桌上放,却被他轻描淡写的一挥手扫落在地。
“我说过了,不需要。”
“……”
徐晚星捡起自己的抽纸,一言不发塞回了抽屉。
当天放学时,她目送乔野离开教室,把春鸣和于胖子等人叫住了。
“明天开始,不用针对乔野了。”
于胖子讶异地望着她:“怎么,他道歉了?”
“没有。”
“那干嘛停下来啊?说实话,第一次遇见能跟咱们针尖对麦芒的,这感觉就像……”他琢磨片刻,咂咂嘴,“棋逢对手,旗鼓相当,还挺有意思的。每天就琢磨着怎么跟他对着干,他又能想出什么招数回敬给咱们——”
“你可闭嘴吧你。”春鸣眉头一皱,“他只有一个人,咱们足足六个人。人数悬殊成这样,还能打个平手,也不嫌丢人。”
于胖子毫不引以为耻:“他本来就是学霸嘛,智商高。咱们是六个臭皮匠,顶他一诸葛亮。”
大家嘻嘻哈哈,只有徐晚星没有笑。
春鸣察觉有异,侧头看着她:“怎么了?”
徐晚星顿了顿,说:“就当我良心发现吧,人家一初来乍到的新人,被我们弄得没人敢接近,整天跟个孤家寡人似的……也怪可怜的。”
大刘叫了起来:“哟,徐晚星你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话说到一半,被没有良心的徐晚星冷冷一剜,住嘴了。
“总之,就到此为止吧。”徐晚星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夜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入秋好一阵了,天气终于不再炎热,出门散步的人也多了起来。而兴旺茶馆不论春夏秋冬,四季都是一样,店如其名,很兴旺。
徐晚星在茶馆外面的抄手摊子上忙碌着,今晚异常沉默。
徐义生侧头瞄了她好几眼,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时,才一边擦碗一边问:“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干嘛不说话?”
徐晚星翻了个白眼:“我说话您嫌我聒噪,不说话您又质问我为什么不说。您老人家可真难伺候。”
徐义生一个暴栗敲在她头上:“有你这么跟你爹说话的?”
说话间,老板娘出现在茶馆门口,朝徐晚星招招手:“晚星,来来来。”
接下来,徐义生抗议的话被视若无睹,徐晚星被老板娘抓去当壮丁,凑了一桌麻将。
“张姐,晚星她都高二了,不能再帮你凑数了!”徐义生急得跳脚。
“少来,她就是不帮我凑数,不也一样没学习,还不是在帮你守摊子?”张姨翻了个白眼,“行了,别啰嗦,还是老规矩——牌呢,晚星帮我打,输了我付账,赢了钱归她。”
徐晚星在玻璃门后冲老徐笑得一脸贼样,挥挥手,潇洒地上桌了。
打从记事起,她就在这茶馆里外长大。
别的孩子在家待的时间最多,只偶尔往外跑,和同龄人一起玩。她却不同。
徐义生三十五岁时有了徐晚星这个女儿,因是单身父亲,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只一个人孤零零地带着她。因此,不论摆摊还是去任何地方,他都只能把女儿拴在身边。
徐晚星年纪还小时,就知道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仰头看着父亲摆摊,冲客人们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地叫得欢。
客人们见她长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总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她也不生气,只笑嘻嘻说:“摸了头就要多买一碗!”
客人忍俊不禁,冲徐义生说:“老板,你这女儿可真会做生意,小小年纪就有经商头脑了!”
徐义生可不高兴听见这话。
他的女儿才不会继承他的衣钵呢。晚星这么聪明,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活得比他更像个人样!
兴旺茶馆的老板娘张姨看徐晚星人小可怜,不忍心让她跟着徐义生在外头风吹日晒,便把小姑娘招呼进了茶馆。
毕竟徐义生也在她的茶馆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大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说不清是谁沾了谁的光,反正在茶馆外摆摊,徐义生从来不用发愁没有顾客。而摊子开在她的茶馆外,她这兴旺茶馆的生意也总是比别家茶馆来得好。
大概是互惠互利,天长日久的,大家也像是邻居一般互相照应了。
“今后你就在张姨这儿待着,让你爸自个儿做生意去吧。”张姨摸摸徐晚星的头,怜爱地让她坐在了柜台后,腾出一小片桌子给她,“喏,外面热,就在这儿玩吧。”
后来,徐晚星上学了,开始在柜台后做作业。
只是每当作业做完了,她也闲不住,不肯只待在柜台后这巴掌大的天地里,便帮着张姨端茶送水,顺便待在麻将桌旁饶有兴致地旁观。
后来,天赋惊人的徐晚星看会了麻将。
再后来,她不懂规矩地出言指点某位客人,那人当场赢了个清一色大满贯。徐晚星被张姨拖走,后者还不住地跟其他三位客人道歉。
后来的后来,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在某桌凑不齐人数、三缺一时,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张姨,我帮你凑个人头呗。”
那一天,她赢得三个成年人脸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