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春哈哈大笑,拉着她往养心殿后头的水池走:“小春子他们太无趣了,还是你比较合我意,走,你陪我去后头看看二哥的锦鲤。”
小春子死命给昭阳递眼色,要知道这长公主不止辣手摧花,玉萏宫里不拘是活蹦乱跳的还是杵在那儿不动的,山花虫鱼但凡到了长公主那儿,没有能顺顺当当活下来的。她也不是存心的,要知道当初皇帝送她的小兔子小鸟什么的,她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可似乎活物跟她就是八字不合,到她手里头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天爷哎,那些锦鲤可是去年皇帝命人从江南带回来的,一路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让它们活蹦乱跳到了这儿。皇帝是知道这妹子天赋异禀的,从来也不让她接近那些个锦鲤,如今这些宝贝儿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跟着遭殃。
可昭阳不知道啊,长公主发话了,她自当从命,更何况面对这顾家人的脸,她压根没有拒绝的心思。
长公主真好看,漆黑透亮的大眼睛,嫣红的唇瓣像是枝头盛放的石榴花。她比寻常女子高挑,站在那儿像是亭亭玉立的荷花,不是素净淡雅的那种,而是红得夺目耀眼。
真是玉一样精致的人。
昭阳有些自惭形秽。
她还没去过养心殿后头的池子那儿,来乾清宫才两日,按理说东西都腾进后头的耳房里了,可皇帝总让她留宿养心殿,这都两日了,她连自个儿的耳房都还没进去过……说起来也是叫人脸红。
头一回见到五彩斑斓的锦鲤,她也开心,与长公主一同蹲在池子边上看。
小春子和福山不放心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打算在长公主辣手摧鱼的第一刻冲上去死命拦着,就是自个儿遭点罪,也好过那些宝贝鱼被弄死。
好在澜春今儿有了伴,不至于去寻那些个锦鲤的晦气,只顾着跟昭阳谈天:“你什么时候来乾清宫的?”
“前天儿刚来。”
“之前在哪儿做事啊?”
“小的以前在司膳司。”
“哦,做吃的。”澜春点点头,“手艺不错吧?”
“还成。”她比较谦虚,不好意思自卖自夸。
澜春笑眯眯的:“都会做些什么?我前些日子看戏折子,上头说了些我没吃过的东西,不知道你会不会做。什么蟠桃红桧龙肉羹,蜜汁牡丹烤栗子,哦,还有一个深海水草炖凤凰肉,我挺想尝尝看的,可宫里头好像没有这些个玩意儿,尚食局的不肯给做。”
昭阳:……
这哪里是不肯给做,就是摘了她的脑袋她也做不出来啊!
她讪讪地低头说:“不知殿下看的是什么戏折子呐?有的戏折子吧,实在是前人们随口说的,君子远庖厨,他们对吃食不甚精通,这个,这个随口瞎编也是有的……”
澜春扑哧一笑:“你倒是实诚人,那尚食局的怕得罪我,左一个原料不好来,又一个厨艺有限不敢丢人现眼,就是没人敢跟我说那些菜色压根儿不存在,胆小鬼。”
初夏的天气已然开始燥热,她坐在池子边上,把鞋脱了,赤着脚丫子玩水。那水冰凉冰凉的,浸着脚怪舒服的。
“你也来。”她朝昭阳招招手,“这水干净着呢,小鱼钻脚心儿又痒又舒服,可好玩儿了。”
小春子真想给她跪下了,那一池子宝贝鱼呐,真真是可怜,赖以生存的池水成了长公主殿下的洗脚水……
他拼死上前去,脑门子直冒汗,低声说:“殿下,这鱼是皇上的宝贝,皇上成日让咱们看好它们,水不能脏,脏了就得换——”
“你的意思是,我的脚很脏?”澜春斜着眼睛看他,她就是这个性子,你越不让她碰什么,她心头越痒痒,横竖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搅乱一池子水才是她爱干的事儿。
这么说着,她干脆把白生生的脚丫子荡在水里来回晃悠。
昭阳也帮着小春子劝她:“您的脚丫子当然不脏,看着白生生的,肯定没脚气的。”回头装模作样地瞪了眼小春子,“怎么说话呢!合该是那养鱼的水脏了殿下的脚,有你这么帮着鱼不帮着人的?”
澜春哈哈大笑:“脚气?”她还掰着自个儿的脚丫子凑近了瞧瞧,“挺干净的呀,没脚气,也没有脏东西。”
这下换昭阳大开眼界了。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掰着自个儿的脚丫子,闻了闻,又仔细看看……
澜春见小春子急得满头大汗,还慢条斯理地凑过来对昭阳说了句:“哎,我说,你想不想吃烤鱼?”
小春子眼看就要昏过去了。
这下昭阳也看出来了,长公主就是在欺负人呢,看小春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更是笑得像只偷了米的小耗子。
嗯,那也是只漂亮的小耗子!
昭阳坐下来,侧头朝澜春偷偷眨眨眼:“殿下,他胆子太小,咱们别吓唬他了。”
澜春歪着脑袋笑:“成,给你面子,咱们不逗他了。他脑袋是木头做的,逗起来也没意思。”
小春子:……他招谁惹谁了qaq
这头的两个姑娘年纪相仿,坐在一块儿很快也没了拘束,开始谈天。澜春不是个有架子的人,随和,昭阳也不是个会拘着自个儿的人,活泼,两人几乎是一见如故。
澜春跟她讲过去和皇帝哥子的趣事。
“我们小时候,我不爱读书,二哥总逼我多读书,后来我俩就打赌,从底下人那里要来花种,种在东宫的小院里。二哥说花是白色的,我说花是红色的,花长出来以后,谁猜对了,就听谁的。”
“结果呢?”昭阳听得聚精会神。
“结果当然是我赢了,年年都赢!”澜春很神气,“我说那花是红。花就当真是红的,我要那花是蓝色的,它就绝对不可能是其他颜色。”
“可您是怎么办到的啊?”
“这容易,我偷偷摸摸趁他去太傅那里读书的时候,把墨汁儿滴到土里头去。”澜春眨眨眼,笑得可爱极了,“你不知道吧?把什么颜色的墨汁儿滴到花的根里头去,花就会是什么颜色。二哥真笨,这个都不知道。”
昭阳笑得比她还灿烂,摇摇头,歪着脑袋问她:“皇上不笨,相反,我看他很聪明。这个理您知道,他没道理不知道。”
澜春一愣:“你是说……”
剩下的话也不必多说,她忽然想到这些年来她靠着大大小小的歪脑筋逃脱了很多公主都未曾避开的规矩与枷锁。二哥总说要给她找管教嬷嬷,可至今未找。二哥说公主要多读书,皇家的人没有胸无沟壑的,不能平白叫人笑话,可他照样依着她,她不爱读,他也未曾逼迫。
她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长公主,那么多年肆意妄为惯了,不曾仔细想过,还以为是自己的小聪明一次一次帮到了她。可到底也是个聪明人,经昭阳一提点,回头一看才发现,哪里是她的小聪明管用呢?分明是二哥纵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