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只觉着无语至极,冲他扳着手指头道:“梁公公,您叫我别管这事儿,皇阿玛叫我别多想这事儿,二哥他也说叫我别插手这事儿——这才多长时间呐,二哥到了能有一个时辰没有?这怎么就打起来了,还非得叫我过去管不可?”
“不瞒阿哥——谁也不知道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来啊……”梁九功哭丧着脸应了一句,自个儿却也觉着这事儿闹得实在叫人哭笑不得,只得硬着头皮道:“您领着太子进了东宫之后,太子就跟三阿哥一块儿上万岁爷那儿请安去了。也不知是怎么着,太子爷忽然就在外头跪下了,也不知究竟是打哪儿知道的,一件件事儿地开始说万岁爷到了热河都干了些什么……万岁爷哪受得了这个?忍了一阵子也就忍不下了,也不顾着咱们原来盘算的,亲自出来斥责太子爷不知轻重。太子爷顶了两句,万岁爷就动了手……”
“二哥他是疯了?”
胤祺听得心中惊愕,拍了桌子猛然起身,也顾不上把饭吃完,穿戴整齐抄了披风拢在肩上,快步朝着门外走去。贪狼也已在外头安排了软轿候着,扶着胤祺上了轿子,自个儿跟梁九功在外头快步跟着,压低了声音道:“梁公公,万岁爷可说了什么没有?”
“不好说……总归大抵都是些气话,兴气儿消了也就好了。”
梁九功摇了摇头守口如瓶,眼里却还是不自觉地显出些畏惧后怕来:“要说这最要命的,其实还是万岁爷跟太子爷都是一个脾性,谁都不肯退半步说两句软话儿,三阿哥在边儿上又插不上嘴,好容易说上两句话,还叫万岁爷给一道儿迁怒了,说三阿哥这是——唉,反正现在一个两个的都在那儿跪着呢,怕是真闹得难收拾了……”
轿子一路跑得几乎飞了起来,不过一刻钟便已到了东宫。胤祺由贪狼扶着跳下了软轿,大步朝着东宫里头闯进去,也不顾边儿上行礼的宫女太监,一路直奔自家皇阿玛寝宫。刚走到门口,便见着太子跟三阿哥正跪在那儿,地上一片狼藉,显然这架已是强行单方面的给打完了。
太子的脸上有些红肿,眉骨上带了些伤,顺着伤口流下来的血迹已干的差不多了,神色依然是一片恼人的淡漠无谓。诡异的是边儿上的三阿哥身上居然也带了些灰尘,衣着也颇显狼狈,胤祺心里头虽觉无奈头痛之至,却还是忍不住望着他诧异道:“三哥……你是怎么把自个儿卷进来的?”
“我怎么知道,反正每回都是这样,不论谁生气都一定会打我一顿。”
三阿哥胤祉今年也已十七了,大抵是出落得跟他们的皇阿玛最不像的一个儿子,一身文绉绉的书卷气,性子也显得有几分木木呆呆的,总会不合时宜的说出些叫人忍不住揍他的话来。要不是书确实读得不错,年纪又较长,这一回只怕也是不会叫他跟在太子身边儿拉低情商的。
胤祺一向拿自个儿这个凭着天赋技能花式背锅的三哥没什么脾气,叫梁九功尽数屏退了众人,轻叹了口气过去蹲下,替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又掏出帕子给太子擦了擦额上的血迹:“合着你叫我别管,就是过来找皇阿玛揍你的?想挨揍还不简单,有我就代劳了,干嘛非得劳烦皇阿玛?”
“你到底还是来了……”
太子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任他替自己擦拭着额上早已干涸的血迹,轻叹了一声道:“你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还是什么都看清了,所以才反而这么——你知不知道,要是你现在就搅和进来,反而是最容易被皇阿玛给摘出去的?你就真一点儿都没动过那些心思?”
“你是不是忘了,五年前皇阿玛可就定了我这辈子的路,你们抢破脑袋打生打死,跟我也没半点儿关系。”
胤祺淡声应了一句,收起手里的帕子,又从袖子里头掏出个精致的玉盒来,轻轻搁在了他手边:“我想的事儿其实就那么简单,你们做不到,那我也就不想了。等我开了府,就跟皇阿玛请命下江南去——你们不是爱折腾吗?那就慢慢儿的打吧,我也不在这儿陪着你们烦心了。”
他是真觉着有些倦了,这么作死地斗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儿?一个一个的都叫着他不要管不要操心,可临了儿又把他拉过来,就像掐准了他注定不可能舍得真不管似的。如今老八可还没长大呢,就已经折腾到了这个地步。若是日后兄弟们一个个的都长大成人了,岂不是当真要跟那电视剧里头似的,你给我一只砒霜鸭子,我给你背后捅上一刀?
“老五!”
胤祺起了身刚要进屋,就被太子一把攥住了衣摆,那一双惯常带着轻蔑不屑的眼睛深深凝视着他,眼底竟是带着异样的亮芒:“我可以胡闹,可你不行——这局面里头要是没有你,就真再也压不住了,你明白吗?”
“放屁!”胤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竟是险些被他气得乐了。右腹隐隐的刺痛叫他脸色不由微白,却依然站得笔直,俯视着身旁跪着的太子冷笑道:“你是一国太子!太子殿下,您跟我说您可以胡闹,我这一个没名没分的阿哥不能——你自个儿都不觉着可笑吗?!”
“太子谁都可以当,可皇阿玛心里头真装着的儿子,我们这些皇子阿哥心里头都能认下的兄弟,能把一切局面压制在崩溃之前的人,却只有你一个。”
太子沉声应了一句,慢慢挺直了身子,往日淡漠无谓的神色忽而尽数散去了,取而代之的竟是酷似其父的凝重与果决:“胤礽胡闹,是因为胤礽放肆任性、嚣张偏执,原本就不是个多明事理懂大体的人,所以心里不痛快就必须要发泄出来,受了委屈就必须要一分不差地还回去——可孤也是二十年之太子,二十年教导历历于心,这大清国是我爱新觉罗的大清国,孤就是再不识好歹,也绝不会叫自个儿的任性毁了祖宗的基业!所以这一辈子,孤就算再恼你怨你,都不会伤你半分,可你若是想要就这么撂挑子走人,孤就算毁了你的江南,也要把你给逼回来!”
第115章 真假
几乎是压着太子这一句话的尾音,胤祺的面色终于彻底的苍白了下来,身子颓然地晃了两晃,便紧按着右腹脱力地半跪在了地上。
“主子!”
贪狼惊呼一声,一把扶住了他不住打着颤的身子,心中却已是一片懊悔——这些天主子都一直在提想要离开京城的事儿,他早就该想到得是灰心成了什么样儿,才会叫这个几乎从来都拿事儿不当事儿,什么时候都是一片潇洒豁达的少年三番五次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他们居然谁都不曾真正当真过,都还跟以往似的,本能地相信着他有能力支撑下去,有能力扭转乾坤……
太子也没料到自个儿这一番话的后果居然会这般严峻,再顾不上心里头转着的念头,抬手想拉住这个忽然就无声无息倒下去的弟弟,却被贪狼周身骤现的杀气给逼了回去。三番两次的被一个侍卫为难针对,太子却也是一股子火气蓦地腾了起来,正要发作,紧闭着的房门忽然被一把推开。
康熙打里头大步走了出来,也不看在一旁跪着的太子跟三阿哥,径直扑倒胤祺身旁,将他一把揽在了怀里:“小五儿……小五儿!”
胤祺这一会儿工夫已疼得面色惨白,连眼睛都昏昏沉沉地半阖着,微张了唇急促地喘息着。梁九功吓得六神无主,战战兢兢地扑跪在地上不住磕着头,却被康熙一脚踹开,也不再多说半句,只是将那个孩子小心地抱在了怀里,转身快步进了屋子。
“阿哥只是一时激切——皇上若是不放心,便叫他们熬一碗安神汤来,缓过来就不妨事了。只不过这一次两次虽不打紧,长久以来却难免伤身,还是不要老这般刺激阿哥的心神为好。”
影七放下了胤祺的腕子,淡声回了一句便起身退下。康熙望着那个昏睡着的孩子,只觉着心中一片复杂难言,轻轻抚着他的额顶,苦笑了一声黯然道:“傻孩子,急什么呢?皇阿玛说过不委屈你,就绝不会委屈你的啊……”
“皇上,主子这几日一直说——开府之后想要离开,想求些外头的差事四处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