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新买的。
血族体温极低, 却并非对温度不敏感。顾庭似乎更偏好温暖的环境,屋子里的温控调得偏高, 即使不穿上衣, 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
虽然自身不能留下影像,顾庭却很喜欢拍他,镜头一有空就闪个不停。对方的面庞大半被挡在镜头后, 他却依然能清晰感觉得到, 顾庭是真在认真享受这样的生活。
躺在床上的血族安静沉睡着, 身体冰冷,察觉不到任何心跳和呼吸。
把记忆中结局的画面再度驱出脑海,陆灯抬手轻碰上他的脸颊,俯身贴了贴,草叶化成的利刃在指间一抹,腕间已重新蔓开殷红血色。
虽然乐于看到那只传说中的血族先祖被用奶瓶喂血,却还是看不得宿主流血受伤。系统开了实时录像,就又咬着大蒜忍痛消音,重新开启了眼不见为净的休眠状态。
陆灯坐在床边,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脑海中构思的喂食方案,仔细把奶瓶灌满了血,简单处理过伤口,重新把顾庭抱了起来。
刚刚成功灌进去了少量鲜血,多少渐缓了顾庭身体石化的速度,耽搁了这一阵,却依然已隐隐有些僵硬。
陆灯试了几次都没能掰开他的下颌,沉吟片刻,还是扶着他在床上靠稳,倾身吻上去。
柔软温热的触感覆在唇上,舌尖尝试着探出,稚拙小心地撬开被软化的唇瓣,融融热意透过唇齿,悄然唤醒了血族先祖沉睡的意志。
昏昏沉沉中,顾庭本能地去吮吸那一片甘甜温热。
察觉到他自觉的些许力道,陆灯目光微亮,及时向后撤开,把装满了血的奶瓶眼疾手快塞进他口中。尽力回忆着说明书上的姿势,把人抱在怀里,一手慢慢替他拍抚着后背。
……
奶瓶不好用。
顾庭的吮吸在他撤开后就不再继续,甚至在身体恢复了些许自主机能之后,反而被呛得频频咳嗽。血被喂下去,仍有小半顺着唇角淌出来,就又洇开更多的血色。
陆灯反复试了几次,在手臂上接连割下了四五道伤口,才终于将顾庭的力量勉强恢复到了三成。
补充到三成,已经足够顾庭从沉睡中自主醒来,主动咬他的脖子了。
浪费的鲜血比喂下去的还要多出不少,大量失血下,即使有着强悍的恢复能力,陆灯也依然止不住地生出些许眩晕。
打起精神抱着顾庭躺下,被子也盖严。陆灯把染血的床单撤下来,和衣物一起堆在屋角,把奶瓶也顺手塞进去藏好,准备趁着顾庭还没醒来时去洗干净。
阔叶的绿植将空气重新变得清新,就化回种子没入掌中。陆灯再要起身,眼前却不自觉地一晃。
冷。
失血带来的干渴和寒冷终于后知后觉地反馈上来,陆灯抬手扶住桌沿,尽力驱散愈演愈烈的眩晕,缓步朝卧室外走去,准备给自己烧些热水,泡壶系统塞来的补血糖浆喝。
不要紧的,喝了就会暖和了。
心跳得有些快,陆灯随手披上件衣物,拉开门卧室的门,扶着木质扶手走下阶梯。
眼前明暗不定,客厅壁炉中火焰投下的光影不断跳跃闪烁。陆灯有些目眩,脚下不慎踩空一阶,身体紧跟着滚落。
黑雾瞬间拢住几乎要失足跌落的身体,熟悉的怀抱牢牢裹住他,手臂收紧,低沉嗓音透出分明可查的紧张:“想要什么?”
寒意瞬间愈浓,陆灯不自觉地微微打着哆嗦,却又本能地不愿远离对方的气息,吃力攥住他的手腕,声音微哑:“很冷……”
及时苏醒的纯血先祖在阶梯下站稳,护着怀中脚步虚浮脸色惨白的小猎物,心头炸开浓浓不安。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形,但他还是知道血族在极端饥饿下会失去理智而狂化的。
狂化的血族不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只会凭借本能不知满足地掠食,直到将所有能够触及的力量都汲取一空,才能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特意把封印的吊坠交到陆淮叶的手里。
可刚才查看时,却连一次封印都没有被激发过。
醒来已经被好好安置在了床上,亏空到极点的力量足足补回了三成,连床单都被换了一遍,卷着衣物被塞在了屋角,也不知道究竟弄得有多凌乱不堪。
一定是做到很靠后的步骤了。
想到陆淮叶甚至还拖着身体替他收拾了床,顾庭心中就愈发自责,召过绒毯将他细细裹住,轻抚上人类青年一定是痛得失了血色的脸颊:“没事的,很快就不冷了……”
血族的身体是无法自行产生热量的,顾庭来不及过多迟疑,力量透出,催促着茶壶尽快将水烧热,抱着怀中的小猎物卷进浴室。
热气腾腾的水被放了满缸,顾庭拥着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去,温热的水流转眼抚慰了冰得发木的身体。
水汽熏腾,陆灯低低咳了两声,原本惨白的脸色也渐渐有所缓和。
顾庭没有立即离开,依旧守在浴缸边护着他。将一只手在水里浸得热了,等到他的小猎物终于隐约回转出血色,才轻抚上清秀柔和的脸庞:“我去煮点茶,马上就回来。泡着水等我,好不好?”
身体回暖,陆灯的精神也稍好了些,睁开眼望他,在水汽中弯了弯眉眼:“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轻,依旧透着宁润笑意,目光透过水汽,凝落进血族先祖转归墨色的眼瞳里。
迎上那双眼睛里依旧关切的无声询问,顾庭胸口微涩,掌心轻覆上他的发顶,朝他浅浅笑了笑:“我都吃饱了——从没这么饱过。”
看来奶瓶多少还是起到了作用的。
陆灯放心地舒了口气,抿起唇角点点头,在热水里动了动,把依然发冷的身体更深地浸进去。
他身上的衣物还没来得及脱下来,被水泡得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免会觉得不舒服。顾庭犹豫许久,还是试探着抬手,去剥他身上遮着的衬衫。
“我渴了。”
手臂上的伤口还有几道没有好全,陆灯轻按住他碰上自己衣襟的手,在氤氲水汽里抬头:“可以喝茶吗?”
血族咬出来的伤口,和他为了灌血自己割出来的伤口,看上去的视觉效果还是分明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