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依然闲庭信步的老万,结合刚才那段话,时亦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是不是让自己先来一个绝境突刺。
不管哪个教室,进去一个算一个。
为了班级的荣耀。
“没关系,你把书包摘下来,不让主任看见就行了,我们可以假装在谈心。”
老万执教多年,经验非常丰富,慷慨地给学生传授:“来不及的话,也可以在洗手间里避一避,藏好书包先去教室,下了课再回来拿。”
时亦看着面前忠厚和蔼的班主任:“……”
老万从容地把他挤到了离主任相对远的窗户一侧,耐心地指导着新来的小同学把书包摘下来,换到了手上拎着。
预备铃响了两遍,主任的哨子吹得气势汹汹,不断有学生匆匆忙忙跑上来,背着书包钻进教室。
时亦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平心而论,他对高中其实没什么印象。
之前好好上学那短暂几个月都有点恍惚,只知道是省里有名的重点,每年几十个保送名额那种。校风严格到男生寸平头女生齐耳短发,校服拉链拉到哪儿都有要求,门口的警告名单动不动就一长条。
后来他被退学回家,在家里自学了半年,几乎已经不太能想得起在学校正常上课是什么体验。
但他还是本能地觉得现在的情况可能不怎么正常。
“这边教学楼都是新修的,还配了多媒体投影仪,比高三楼好很多。”
老万说谈心就真谈心,边走边给他介绍:“高一下半年分文理,高三还有第二次重新分班,你们还有很充足的时间……”
时亦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别的意思:“按什么分?”
老万愣了下,没说话。
时亦不意外,没继续追问,往教室一侧看了看。
教室挺宽敞,桌椅还很新,门上都镶了挺长一条玻璃。
大概是专门用来让班主任趴的,擦得干干净净,里面不管干什么,外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是按分数分班,但不能用分数定论。”
老万应该是终于整理好了语言,继续耐心地往下说:“现在的分班结果,只是高一学习的阶段性汇报,起点不能决定终点……”
他说得很认真,时亦跟着往前走,努力听了几段,还是不自觉地走了会儿神。
按成绩分班当然是很正常的事。
每个高中都被升学率压着,抓学习抓成绩,别的都无关紧要。
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他这个成绩,想也知道马上要去的会是个什么样的班级。
老万自己认认真真地说了半天,领着他拐了个弯,找到了九班的教室。
时亦没立刻进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高二不分班,用不着重新排座位。班里人挺多,两人一座,差不多已经坐满了。
刚睡醒抬头的、叼着煎饼咬到一半儿的、刚从讲桌上摸下来两根粉笔塞进口袋里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老万都站在了门口,下面还有人回头说话,几个没吃完饭的狼吞虎咽往嘴里塞。
“大家先坐好,没吃完饭的慢一点儿吃,教室后面有饮水机。从第一排往后写一下名字,班长收齐交上来。”
老万敲了敲门,看起来对这种情况接受得挺良好,笑着拍了两下手:“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
历年拿高三出成绩,河高的高三年级实验班质量奇高,学生都是层层筛出来拔尖的那一撮。
相比之下,高二平行班现在还没分流,尤其这种按成绩排出来要从后往前数的班级,气氛要明显差出一大截。
老万说了几遍,教室里才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在高三年级与世隔绝多年,老万早养出异常佛性的好脾气,看谁都像好孩子,耐心地挨个拉着到处乱窜的小同学们回到座位上:“时亦同学,来。”
时亦没动。
几乎是立竿见影的,那种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过的窒息感就又冒上来。
来上学当然要正常在班级里上课,他来之前也不是没做过准备。
昨晚实在睡不着,他看了几遍程航发给他的《一名合格好学生的自我修养》,背得差不多,也基本上都记住了怎么运用。
但情况真摆到了眼前,还是控制不住地抗拒。
抗拒得想撂下东西立刻转身回宿舍。
“时亦同学是新转过来的,从今天起,就在咱们班跟大家一起学习生活。”
老万依然挺祥和,可能觉得他是不会开门,帮挺内向的小同学做了个自我介绍,又过去帮他把教室门拉开:“你就坐在——林间,林间?醒醒,抬个头。”
时亦没忍住,已经准备往回迈的脚步跟着一顿。
可能是一宿脑子里都在转悠这个名字,听见老万叫林间,他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毛巾。
老万和舍友这两个关键词,放在一块儿发生的反应是另外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