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时亦点头,“你说。”
“其实这会儿就是至暗时刻了,我跟我妈每天轮流放哨,一个睡觉另一个就盯着,也没受什么大罪。”
林间抬抬嘴角,眼睛里却没多少笑意:“他往死里喝,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烂,我妈那段时间偷着省钱给我补身体,我又长得快。”
林间拢着他的后脑揉了两下:“第一天去火锅店,你是认出来我妈的疤了吧?”
时亦点了点头。
“那天我放学回家,看见他往死里揍我妈,我妈脸上身上全是血。”
林间说:“这次他没打过我,我差点儿就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时亦呼吸微滞。
“我妈拦着我,怕我也坐牢。”林间说,“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时我把他扔下去了,是不是我妈现在就自由了。”
时亦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抬头,张了张嘴。
嗓子在这种时候反而格外不争气,使了半天劲,也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没说完呢没说完呢。”
林间微哑,胡噜胡噜他的脑袋:“后来我发现这么想是非常不正确的。”
时亦:“……”
“我讲快点儿。”林间咳嗽一声,“他让我打怕了,终于同意了离婚。但我跟我妈其实也都清楚,这个人早烂到根了,光离婚是没用的,我们还得跑。”
“跑到这了吗?”时亦问。
“我终于把我同桌逼得会捧哏了。”
林间扯扯嘴角,点了下头继续加快语速:“然后就到这儿遇上了不少挺好的人,辗转了几次之后就这么安定下来,准备奋发图强迎接新生活,然后我忽然捡着了个特别好的小书呆子……”
时亦抻住他:“不急。”
“我急。”林间说,“好不容易介绍到我同桌出场了,我太喜欢这段了。”
时亦张了张嘴,耳朵先跟着不争气地烫了烫。
“我同桌非常聪明,已经预见到我要夸他了。”
林间笑了一声,胡噜两把他同桌的脑袋:“但我其实现在不想夸他,平时夸得太多了,就算我不夸他,别人也知道他多乖多勇敢多懂事多有担当。”
时亦:“……”
这个人可能是专门从哪个花言巧语培训班培训过。
“我就想抱着他。”
刚从花言巧语培训班培训过的林选手收紧手臂,想笑,没能把嘴角挑起来,埋进他颈间轻呼口气:“抱着他,跟他好好睡一觉。”
时亦闭上眼睛,手臂使了点儿劲,整个抱住他。
林间一句话带过的,显然不只是一句话这么简单。
那个人渣能找来火锅店,能去学校纠缠,能找人,能要钱。这些年一定都像个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哪怕稍松口气,就会立刻缠上来勒紧。
所以林间一口气都不能松。
一点劲儿都不能松,得撑着,什么都得扛住,什么都得保护好。
在深泞里头,搅着泥潭一步一步往前走。
“就这么个故事。”林间靠在他颈间,吸了口气,笑了笑,“挺没劲的。”
时亦摇了摇头:“你不练体育。”
林间微怔:“嗯?”
“你不练。”时亦说,“是怕林阿姨想起来吗?”
林间怔了怔,没能出声。
小书呆子看着他,乌净瞳色几乎能映出他的影子:“是吗?”
“小书呆子。”
林间扯了下嘴角,胡噜两下他的脑袋:“胡思乱想要不得。哪儿跟哪儿——”
他喉咙也格外哽得慌,顿了顿,有点仓促地吸了口气,没往下说。
……
怎么可能不怕。
他一年比一年在五官上继承下来那个人当年的轮廓,一年比一年透出更清晰的影子。
手腕的伤是引线,时间不够着急挣钱,也是个特别重要的理由。
他有多恨那个人渣,就有多厌恶自己。
厌恶镜子里的,跟当年那个曾经靠着一张脸跟几句花言巧语的保证就让林女士赔进来半辈子的人渣越来越相似的自己。
“小书呆子。”
林间闭上眼睛,轻吸口气:“不谈这个了,行吗?”
“不一样。”时亦格外固执,“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