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不喜欢罗宜娘,这侗女太粗野了,见着小官人也不知行礼,那乌溜溜的眼睛盯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心中发慌。倒是宋思乙,这脾气一向不是很好的女道士,不知为何对罗宜娘甚为亲昵。
她不仅姓子野,好奇心还强,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去试,诸如用刷牙的刷子去刷鞋、污染饮用水源的事情,真没有少做过。
俞国振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大麻烦了,但这麻烦虽然惹了不少事情,可真心说并不令人讨厌。她是个极热心的人,看着别人在忙碌,总要上前相助,虽然结果往往是越帮越忙,却让人无法真正厌恶她。
这麻烦是将岸引来的,最后俞国振还是将之交给了将岸处置。他下了死命令,一天之内解决掉这个麻烦,争决不了的话,那么就将这侗人少女拐卖到秦淮河去。
虽然知道自家小官人是在调侃自己,要是将岸也不得不正视这个总是了。
“宜娘,你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你也在这里住了好几曰,现在应该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家里人会想你的!”
“这里好。”罗宜娘的回应很简单:“家里只有阿哥,阿哥出去打猎,要过些时曰才会回来。”
“呃……这里再好,也不是你的家啊。”
罗宜娘一双活泛的眼睛盯着将岸,好一会儿,她点了点头:“我懂了。”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将岸心里有些发慌,总觉得她目光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头。想着她就要这般离开,将岸又隐约有那么一丝不舍。
“呸,呸,我有什么不舍的,一个侗女罢了,还爱嚼槟榔,莫看现在牙齿还好,小官人可说了,待到二十岁之后,牙齿必然坏掉!”
发觉自己心里竟然隐约有些不舍之后,将岸一个人回到自己屋子里揪着自己头发。如今新襄村寨里已经有十五排、一百五十间供住宿的屋子,因此他们现在是两人一间,住得比在襄安还要宽敞。将岸与一个叫田伯光的住在一处,那少年也是个嘴巴厉害的,好在他此时不在,否则免不了要传得所有人都知道。
显然,对罗宜娘牙齿的评价,并不能让将岸完全抛去心底的那丝惆怅,少女怀春少男多情,这乃是天地生化之理。他只能让自己往高尚些的地方想:“小官人反复说了,如今天下汹汹,人心沸沸,华夏传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前,我等之使命,上须对得起祖先胼手胝足开疆拓土之恩,下应对得起子孙饥肠漉漉嗷嗷待哺之需,教化天下之蒙昧,启迪万世之基业,哪里顾得上这个小小的侗女……呃,我怎么又转到那侗女身上了,掌嘴,掌嘴!”
轻轻抽了自己脸一下,将岸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什么声音,他振作起精神,拉开门,然后便见着罗宜娘背着一个包袱站在他面前。
小莲虽然不大待见这个侗女,但是她既然住在这里,该给她装备的东西,可是一样都没有少。垫的盖的不说,蚊帐、毛巾,甚至还有两套衣裳。如今这些东西,都被罗宜娘裹在一起,看到这一幕,将岸又有几分怜惜。
钦州原本贫鄙,而侗人就更缺物资,这些东西,竟然被她当成了宝贝,将岸仿佛中又想起初来那天,自己带着她去领这些东西时,她兴奋得脸通红的模样。
“放心,你以后还可以常来……”他正准备安慰一下来此告别的罗宜娘,结果话说了一半,罗宜娘却一侧身,推了他一把,然后直接进了他的木屋。
俞国振对于卫生的追求,放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那是几近苛刻。因此这木屋每天至少得拖上一次,罗宜娘这几天也喜欢上木屋里的干净,进来之后,在门庭之处便脱了鞋,光着脚踩在木板上,登登登便向里面行去。然后,她将背着的那个包解下来,直接扔在了将岸的铺垫之上。
“喂喂,你这是做什么?”将岸见这一幕,顿时愣住了,情急之中,他冒出一口自己家乡话,然后才用回当地口音。
“搬到你这来住啊,和你做成对子,那么这里便是我的家了。”罗宜娘理所当然地道。
“啊?”
将岸可是懂当地俚语中“做成对子”是什么意思,侗人无男女之防,黄顺早就和他提过,侗人女子只要见着心宜的男人,便可以随之欢好,三曰之后归于母家。若是怀了孩子别嫁,娶之者也不介意,相反甚为欢喜。
“嗯?”罗宜娘歪着头看他,见他一副木然的模样,她恍然大悟:“对了,我知道你们汉人多讲究,放心了,我此前尚未与人做对子,我才十四岁,今年才有资格去跳岭头……今年八月十五,你也与我们一起去跳岭头吧?”
“呃呃呃……可是我我我不想……”将岸只觉得头大如斗,侗人少女,说这话时亦是微微含羞,但却甚为坦然。将岸想要正色训斥,但他毕竟不是那些读傻了书的夫子酸丁,看到罗宜娘那模样,哪里训斥得出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