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官人久了,什么大事都见过,就不至于太过大惊小怪。”柳如是笑了笑,双眉一挑:“其实我很想去当随军记者啊,可恨官人不许,否则我如今就在他身边了。”
李广堰浅浅一笑,外头的传闻,她当然也听说过,她甚至知道,俞国振每次来金陵,也确实是宿在柳如是房中。
只不过她也被卷入传闻里,实在……有些让她心情复杂呢。
望着英姿飒爽的柳如是,她仍然是有一半羡慕地道:“那是南海伯不舍得呢……外头怎么闹得这么响?”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使女在外道:“两位姑娘,顾先生来了!”
“战报传来了,请顾先生进来。”
很快,方才站在车厢之上的顾先生便出现在二人的面前,他一脸兴奋,挥舞着手中的纸:“柳先生,大捷,前所未有的大捷,连建虏伪帝黄台吉都气死了,南海伯已经救出了百姓!”
“忠清,你说什么?”
忠清乃是这位顾先生的字,他名绛,乃是昆山人,也属复社,只不过如今复社隐隐有分道扬镳之意。复社如今分为三派,一派是张溥、吴昌其为首,积极于功名,对于新襄提出的民族主义与实学主义两面大旗不以为然;次派则是以方以智和这顾绛为首,竭力鼓吹民族主义与实学主义,特别是顾绛,原本在复社时便与同乡归庄齐名,有归奇顾怪之称,在接受民族主义和实学主义后,便找了方以智,毛遂自荐要为柳如是弟子,自制一印“青山门徒”,一时之间也传为美谈;第三派则以陈子龙等为代表,算是中间派,面对复社曰益分裂的局面,他们也甚为心痛,却无可奈何。
年轻的士子中这种分化就更为明显,甚至有复社中人为此反目斗殴者。
“竟然……有这般战果!”柳如是也不竟讶然。
旁边的李广堰这时忍不住合什,喃喃念道:“无量道尊,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他总算平安!”
她二人的反应,正合她们的姓格,柳如是看上去娇小,实际上却刚烈坚毅,对俞国振有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认定俞国振必然能胜,但胜果还是让她惊讶。李广堰虽然也内心坚韧,可她的坚韧是小的方面,而不象柳如是,是在大的方面,因此在闻得俞国振平安后,悬着的心放下来,顿时就露出馅。
但柳如是自然不会嘲笑她,顾绛不敢嘲笑她。
“有没有说何时回来?”柳如是迫切地又问。
“那倒没有。”顾绛将手中的稿子摆在了柳如是的桌上,恋恋不舍地看了稿子一眼。
这是随军记者的战地稿子,还未经过删改润色,因此还不足以发表,往常这个活儿,都是柳如是做的,但柳如是今天却没有多少兴趣了。
“忠清,今天这稿子你改吧。”柳如是道。
“我?”
“你文名卓著,早该独当一面了。”柳如是抿笑微微一笑:“我终归是要回新襄的,那边还有不少事情,我都有……三年没回去了。”
顾绛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喃喃说了两声什么,然后拱手向柳如是行了一个大礼。
“柳先生栽培之恩,顾绛没齿难忘!”
“非我栽培你,乃是我家官人栽培你。”柳如是淡淡地说道。
顾绛退出了屋子,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出门,发觉那些围着等消息的人还没有散去,他举起手中的信报:“都回去等,今曰晚六时以前,特刊必出!”
说完,他就匆匆跑到小楼边上,那里是编辑部,早有人上来,等着他的吩咐。
他的背影,落到了张溥的眼中,张溥微微叹了口气:“顾忠清自甘下贱,竟然为妇人所驱使,可惜,可惜!”
说完之后,他就放下了马车的帘子,敲了敲前面的挡板:“去周阁老公寓!”
他要面见即将上京的周延儒,要将手中的一份册子交给他。在他旁边,吴昌时目光闪动,笑未作声。
“知交半散落,旧友多凋零。来之,我们可要努力,必须与俞济民争夺士子了,再这样下去……斯文丧尽,国将不国了!”
“那是自然,周阁老复位之后便可以了。”吴昌时道。
紧紧攥着袖中小册子的张溥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重重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