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芙拗不过他,只得点头,重新请来了美国外教。
程亦川是被放养大的孩子,所做一切,皆与自由相关。
他懒洋洋站在座位上,流利而随意地念完了那一段文章,声音低沉却不暗哑,面色从容却不谦卑。
……技惊四座。
他这口英语,别说放在这学渣成堆的运动员里了,就是当初在大学里也一样令人惊艳。可想而知在场众人的面目表情。
薛同和陈晓春都惊了。
陈晓春一个劲拉他:“我操,程亦川你外国人呢!”
薛同有气无力地捂住脸:“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可程亦川放下书,抬头,只看见了从第一排投来的回眸。
宋诗意诧异地看着他,片刻后含着笑,无声地冲他比了比口型:“可把你牛逼坏了。”
台上,地中海老头眯眼打量程亦川,瓮声瓮气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扯扯嘴角:“程亦川。”
对视片刻,老头哼了一声:“坐。”
把书卷成一束,恨铁不成钢地指指倒数几排那些学渣,“你们要有他一半水平,就是躺在桌子上睡觉,我也没意见,还亲自替你们盖被子,祝你们做个好梦。”
台下众人傻乐。
老头眼珠子一瞪:“笑,还有脸笑。你们以为我就说给最后几排听?都是国家队的运动员了,运动员的最高学府,不要以为自己比名校学子差在哪里。你们比他们,更能代表国人的脸面和素质。哦,好不容易去了国际赛场,开口只会说hello, how are you,闭嘴就是i’m fine, thank you。怎么,这样还能觉得自己很优秀?”
“……”
众人老老实实憋住了笑。
*
拥有一个拼命三郎室友的下场是什么?
程亦川每天醒来,总会发现魏光严已经出门跑步去了。而当他晚上从食堂回来,魏光严几乎从不在宿舍,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一准是偷偷加练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魏光严回了宿舍,睡前一定是拿起英语书啃了又啃,磕磕巴巴地用那大山里的土味英语练习日常对话。
程亦川偶尔会往他那边瞥上两眼,心想这人还要不要命了,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学习,好像根本没有其他的娱乐生活。
魏光严察觉到他在偷看,冷不丁一记眼刀袭来,咆哮一句:“看个鬼啊看!”
程亦川点头:“确实是在看鬼。”
“你给老子滚!”
程亦川懒得跟他多说,收回目光干自己的事,心里大概也猜到了,魏光严知道两人之间在英语方面的差距,自卑是难免的。
只是摊上这么个室友,程亦川总觉得不跟着他一起拼命,良心就隐隐作痛。
他迟疑片刻,关掉了逛滑雪装备的页面,重新进入国外的滑雪赛事论坛,投入新一轮的知识补给中。
只是脑子里还隐隐有个疑问,为什么卢金元最近都不和魏光严来往了?他们俩以前不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么,怎么,难道绝交了?
*
地中海老头姓林,江湖人称林sir。
之所以封sir,全因他动不动就考试。上个月讲的知识点了,你以为早已成为过去时,他冷不丁发张卷子下来,不好意思,临时抽查。
整个基地的人都对他产生了心理阴影。
按理说,都是国家级运动员了,理论考试也不怎么要紧,可孙健平和林sir勾结好了,运动员津贴与理论考试挂钩。全年超过三次不及格的,扣一个月津贴,公告栏还会张贴“耻辱榜”。
了解了林sir的这个习性,程亦川总算明白薛同和陈晓春非要拉着他坐一块儿的原因了。
这不,周四晚上,他掐着点走进报告厅,里头已经七七八八坐满了人。
薛同和陈晓春替他留了座位,疯狂朝他招手,一脸看见救星的表情。
程亦川见每人面前都摆了张卷子,了悟,径直朝两人留的空位处走。哪知道林sir忽然开口:“程亦川,你做这儿。”
他一抬头,看见林sir随手一指,不偏不倚指着第一排的某个空座。
视线再往旁边一挪……宋诗意。
薛同和陈晓春目瞪口呆看着他远去,而他回头无声比嘴型:“对不起了兄弟,我也不想的。”
大概是前两次的临时抽查,这两位总在及格边缘挣扎徘徊的混子忽然间不再是及格困难户,林sir起了疑心,这才直接把程亦川调走。
程亦川倒是没什么,一屁股坐在宋诗意旁边,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好巧啊,师姐。”
“……”宋诗意看他一眼,无暇分心,继续埋头答题。
卷子对程亦川来说很简单,半小时的题量,他十分钟草草答完,四仰八叉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看看一旁。
宋诗意还剩一半。
哟,做得还挺认真,眉头紧蹙,下笔迟疑,一看就是拿不准。
他又左顾右盼,留意到不远处的罗雪,忽地想起什么。下一刻,他瞄了眼自己的卷子,偷偷摸摸凑近旁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