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川:干嘛?
下一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第二天信息飞快到来:你回来了???
她笑了,打字:在宿舍?
他手速快的飞起:事实上我也想出去嗨,然而残疾人士,不在宿舍能在哪?
宋诗意学他,言简意赅两个字:下楼。
同样的话,他好像对她说过不少次了。
她脑子转的飞快,忽然想到他的脚,又问:脚严重吗?能下楼不?不能的话,我跟阿姨说说,上去找你。
她并没看见,楼上的某扇窗口忽然探出个脑袋来,目瞪口呆看着她的身影,下一秒,飞快地起身,扒开衣柜开始找衣服。
魏光严吓一跳:“你干啥呢你?”
“出去一趟。”
“饭不吃了?”魏光严指指桌子上吃到一半的饭,那还是他刚才特意跑去食堂打包回来的,怕程亦川一个人吃饭太寂寞,他还好心好意把自己的也打包回来了,心道两人共饮共食,残疾人士也不那么心酸。
程亦川头也不回,还在飞速找衣服:“不吃了,回头再说。”
边找边急促地自言自语:“咦,我那黑色大衣哪儿去了?”
“这么冷的天,穿什么大衣啊,穿棉袄啊。”魏光严说。
“穿你妹的棉袄啊,丑哭。”
说话间,他终于找到了成熟稳重的黑色大衣,这是闲在宿舍要发霉的日子里,他网购来的成熟男士品牌。
为了不当小屁孩,不被看扁,他也是殚精竭虑啊。
于是宋诗意迟迟没等来回复,正纳闷着给他发信息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手机对面原本该在宿舍里的人,已然风风火火朝她奔来。
宋诗意惊呆了,下意识吼他:“站住!”
程亦川就跟被人踩了急刹车似的,猛地钉在原地。
“你脚好了?能这么跑?”宋诗意没好气地走上前去。
“好啦,本来就没啥事儿,是医生大惊小怪而已。”他苦恼地指指自己的背,“背上的伤倒是要严重一点,魏光严说又青又紫还破皮,医生不让我洗澡。”
宋诗意笑了,看他还这样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她问:“吃饭了没?”
程亦川下意识回答:“没。”
“那正好,一起去食堂吧。”宋诗意再次确定,“脚真没问题?能走能蹦?”
他欢天喜地跟了上去,完全忘记了半小时前奴役魏光严时还信誓旦旦说:“压根儿没法走动,一走就全身疼,就跟针扎似的。”
于是,某扇窗口弹出的另一个脑袋,再看见楼下的谎话精和宋诗意活蹦乱跳地往食堂走时,咬牙切齿骂了句:“操!”
*
好像很久不见,其实也不过一周时间。
退役的事情,暂且没告诉孙健平,也没告诉队里的任何一个人,程亦川反倒即将成为第一个知道的。
宋诗意下意识对自己说,那是因为他受了伤,她第一时间来探望,顺便就告诉他这件事了。
这很自然。
这个点,运动员们几乎都吃完饭了,食堂里没几个人。室外风雪不断,室内却是光线充沛,明亮而温暖。
两人各自端了爱吃的饭菜,坐在一处。
宋诗意把骨头汤端给他,像个老年人一样语重心长:“吃哪儿补哪儿。”
程亦川黑了脸:“怎么又是骨头汤?刚才魏光严还给端了碗——”
“刚才?”宋诗意抬头,“你不是没吃饭吗?”
程亦川紧急刹车:“——我没吃啊,真没吃。我是说,他刚才还给他自己端了碗骨头汤。”
宋诗意看他片刻,笑了。反正吃顿饭只是找个地方坐着,也并非真为了吃饭。
她换了个话题,说:“你受伤的事,我一直在问我师哥,进度我也都知道。唯一的证据就是卢金元最后一个离开器械室,其他的就没了。”
程亦川没说话。
“孙教练的意思是让你和他正面再比一次,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上,“时间不多了,你能恢复全状态吗?”
“一半状态也够让他输得屁滚尿流了。”程亦川还是一如既往的狂。
宋诗意笑了,笑到一半,正色说:“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打败他根本不是什么要紧事。程亦川,你要清楚你是一名运动员,需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任。什么时候该休息,什么时候该战斗,不能有半点马虎。你看看我——”
她认真看着他,说:“我就是前车之鉴。如果你不想弄成我这样,就对自己好一点,别拿运动生涯开玩笑。”
程亦川也不笑了,顿了顿,一脸倔强地说:“你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下一次站上雪场,卢金元必输。”
宋诗意点头,看着少年年轻气盛、不可一世的面庞,连日以来的低迷心情都被一扫而空。
他坐在明亮的灯光下,面容英俊,眉眼漂亮,眼睛里是未曾被生活磋磨过的神采奕奕,只要看着他,就仿佛觉得未来拥有无穷希望。
她笑着,目不转睛看着他,这一刻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想在归队的第一晚见到他,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他总有一种护犊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