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要坚持的吗?
明明她离开之前,他费尽心思去鼓励她, 一路送她去机场时都还在谆谆教诲。她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
“宋诗意。”程亦川想也没想, 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手心下是她瘦弱纤细的臂膀, 眼前是她睁大的眼。
该说一句谢谢你,感激她的倾囊相助,还是骂一句真糊涂,指责她的轻言放弃?
他张了张嘴,却傻愣愣地站在那,只是拉着她的胳膊,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宋诗意正想骂他,臭小子动手动脚干什么,又想演偶像剧了吗?可刚张嘴,就看见他茫然地低下头来,与她双目对视。
他急急地问她:“为什么要走?”
少年的眉眼往常总是飞扬的,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妄,和不谙世事的天真,此刻却藏着显而易见的焦虑与愁苦。
他急切地说:“不是说好要坚持吗?是家里的事情没解决好,你急着用钱是不是?我说了我可以帮你啊,再等等不行吗?”
程翰已经找到gilbert了,如今正在沟通宋诗意的伤情。
他不能给她无谓的希望,可万一有机会呢?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等他为她争取那一点光明呢?
程亦川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此刻仍不是个适宜的机会。他怕他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宋诗意不知他心中矛盾,却察觉到了他的焦虑,加之拉住她的那只手沉甸甸的,越握越紧,险些把她弄痛。
她一愣,叫他:“程亦川?”
少年大梦初醒,猛地缩回了手,片刻后,低声问她:“真的要走?”
“离队手续都办好了。”她点头。
“没有反悔的余地吗?”他追问。
“没有了。”她狠下心,不打算告诉他孙健平开的是张假条。
程亦川颓然站在原地,先前的一腔热血化为乌有,一颗心都冷了下来。
宋诗意看他脸鼓得像河豚,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笑道:“我以为你该高兴的,卢金元把破坏雪杖的过程都交代了,证据已经送到了孙教那里。”
念及自己要走,对这个尚有稚气、不够成熟的小师弟却莫名其妙放心不下,她收起了笑意,多叮嘱了两句。
“程亦川,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可是傲骨胜过傲气。志气该在心里,在骨子里,而不该总是浮于表面。否则就应了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怕他总这样狂妄,重复自己从前的老路,在队里受人排挤,过于孤单。
“我曾经跟你说过,十九岁的时候我以为我来到队里是为了荣耀,为了冠军,可是二十五岁这年回头再看,才发现更重要的是这六年时间里和我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
所以你别重蹈覆辙,别像我一样蹉跎时光,也去交一些真心的朋友,不论前路多长多苦,患难与共总好过一个人扛。
“师姐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济了,是时候急流勇退,回家嫁人啦。”她还开玩笑,“我妈说年纪再大些,就只能挑人家剩下不要的了。”
而你,你天赋过人,年华正好,未来一片光明。
愿你永葆无忧,离我所经历的伤痛与挫折越远越好。
愿你前程似锦,脚下是荡荡坦途,抬首是万千光辉。
然而那些话,她一句也没说。她这样一个爽快利落的人,就不该说这样拖泥带水的话。否则叫陆小双听去了,一定会骂她真矫情。
宋诗意不用回头也知道,陆小双一定在窗口支着脑袋看呢。
不能叫她看热闹。
看热闹是要给钱的。
所以她哈哈笑着,伸手揉揉少年的脑袋,哪怕他比她还高了半个头多呢。可是没关系,疼爱小师弟的心在这里,不论他多高,在她心里也是那个可爱又可气的程亦川。
她笑容满面,说:“记住师姐说的话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程亦川低头看着她,定定地看着,一眨不眨。
记忆里,她总像这样,以一副长辈的姿态教导他、嘱咐他,她一点也不温柔,可凶巴巴的语气里却是难以掩饰的关心。
胸腔里仿佛有颗玻璃心破碎了,扎得人很难受,浑身都抽抽。
他别开脸,眼眶有些热。
真不想承认,他一直不愿她走,总说是不想看见她终止梦想、半途而废。可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清楚,不愿她走,分明是出于私心。
她走了,谁还会这样凶神恶煞地关心他?
她走了,也没人会敲他脑门儿笑话他、挤兑他了。
从前她动手动脚时,程亦川总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拍下她的手,说:“你也不过大我几岁而已,凭什么教训我?”
“你敲我脑袋干什么?”
“还敲?”
可是这一刻,他没有去摘下那只“以下犯上”的手。
他任她揉着他的脑袋,像是对待稚童一般,末了,轻声问:“多久走?”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了。”
“就不能多留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