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证明他心里没有小九九, 积极向上、单纯健康, 想说的话就得全部憋在肚子里。程亦川翻来覆去地吐气, 最终还是没忍住, 对自己说:那就发句新年祝福吧。
很简短, 一点也不会让人误会的那种。
鉴于魏光严一直在旁边观察,他还此地无银三百两, 先是从群里复制来了祝福信息, 然后挨个发给薛同、陈晓春, 最后是魏光严。
魏光严抬头:“干嘛啊你,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用得着发微信?”
程亦川说:“群发的,生活需要仪式感。”
“嗤。”
“我给微信上每个人都发了。”他着重强调了一遍。
魏光严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知道了,不是特地给师姐发的,是顺便。”
“对,就是顺便。”
程亦川镇定低头,把消息复制粘贴到与宋诗意的聊天界面,按下了发送。
距离他们上一次对话已过去整整两天,她没有再找过他。
程亦川发去祝福后,躺在床上陷入哀伤之中。你看她,果然没有心。从前都是他死缠烂打给她发消息,这才强行把天聊了起来。如今他成熟稳重、少言寡语了,她就完全把他抛在了脑后。
即使他对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作为朋友,她也太绝情了吧!
程亦川惆怅地望着天花板,觉得日子很难熬。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手机不时震动一下,他总在第一时间拿起来,却无一例外都是来自他人的跨年祝福。
长吁短叹不知多少遍,再一次看屏幕时,才看见她的回复。
几乎是精神一振,程亦川猛地坐起来,点开那条消息。
只有简简单单七个字:新年快乐,程亦川。
他忽然间快乐起来,如鱼得水,喜上眉梢。你看,她还是记得他的。可喜了一会儿,又渐渐垮下了嘴角。
还真是简洁,整句话打下来大概要不了五秒钟。
他想回复点什么,可不能与她主动联络的戒律反复循环在脑中。他像是着了魔,又一次有气无力躺了下来,望着天花板发呆。
日子好像过得一片空白。
缺了点什么。
*
年末的企业总是一片兵荒马乱。
年终报告要做,新年企划要写,各类数据要交,财务账目要报。
宋诗意成了只陀螺,不止在表格文件里团团转,还疲于奔波在位于二十三层的公司与三楼的咖啡馆之间。
刚入公司时,大概是顾及她背后的二姨夫老总,公司众人对她都客气有加,不管背后怎么说,明面上总是很尊重。
可日子一长,她背后再有人,也终归是个新来的文员。
于是该怎么被奴役就怎么奴役,只是这个过程延后了那么一点。带她的赵经理第一次吩咐她去买咖啡时,还客气地说了句:“这会儿前台也离不开人,万一有客户来了,前台都没人接待,只能辛苦你了。”
宋诗意点头说没问题。
这就迎来一长串吹毛求疵的订单。谁的卡布奇诺不加糖,谁的摩卡加肉桂,谁的拿铁和牛奶比例对半开,谁的美式不加糖不加奶精务必用纸杯装。
她没带本子,下意识从衬衫口袋里拿出笔来,就这么记在手心处。
然而从那天起,手心处就再也没有干干净净过,她永远带着速写版办公室咖啡大纲,反复出现在咖啡馆里。
跨年那晚,原本答应陆小双要早点回箭厂胡同,她们俩陪着钟淑仪一起跨年。
可临到头了,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办公室的门却忽然被人敲响。
赵经理推门探了个头进来:“还没走啊,小宋?”
“正准备走。”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紧急文件需要处理,客户那边等着要。”赵经理抱歉地笑着,抬眼看她,“能不能麻烦你再多留一下,帮我把这事办了?”
询问的句式,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宋诗意一顿,下意识抬手看了看表,六点一十五。
耽误一会儿,应该也不要紧。
她点头,重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说:“好,那您把文件发我邮箱,需要我怎么做您也标注一下。”
“行,我这就发给你。”
赵经理笑得春风满面,亲切至极,风一样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于是宋诗意这边的集体办公室里,另外三人都走了,就剩下她一个。她收到了赵经理的文件,发现处理起来也不难,大概一二十分钟的事,也松口气,高效率地做了起来。
文件发回过去后,她还亲自去了赵经理的私人办公室,说:“赵经理,文件我给您发过去了,您查收一下。”
办公室里的人连连点头:“好,辛苦你了。”
“那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