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屋子的警官比另一边的要年长一些,脸色一沉,不耐烦地把笔拍在桌上,啪的一声。
“怎么,到这儿了还想表演沉默是金?这会儿知道要脸了?打架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后果?”
他厉声喝道:“身份证拿出来!”
两人动了,身份证终于摆在了桌上。
一位警员拿着身份证去电脑前坐下了,从网上调出了两人的信息:“陆小双,女,1994年出生于……”
念了一长串,在程亦川这儿停住了。目光一顿,从电脑后疑惑地投来。
“你是国家队的滑雪运动员?”
程亦川没有吭声,倔强地拧着脖子坐在凳子上,哪怕手还被屈辱地铐着,他的模样也还像个英勇无畏的战士,而非落难的阶下囚。
年长的警官笑了两声,沉声说:“纳税人的钱就花在你这种人身上了。明明是国家队的,好事儿不干,偏干地痞流氓才做的事儿。你对得起国家吗?”
程亦川一动不动。
“说,为什么打人?”
“……”
“你不说是吧?”警官目光如炬,很有经验,朝一旁的警员努下巴,“把电话给我调出来,给体委打电话。”
程亦川猛地抬头。
警官笑了笑:“我再问一遍,为什么打人?”
程亦川一字一顿:“不为什么,想打就打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为什么打人?”警官眯眼。
陆小双抢在他之前冷冰冰地回答说:“你们不去问隔壁的人渣,却把我们铐起来审问。我也想知道这还有没有天理,犯了错的人逍遥法外成了受害者,我们有理有据,却在这儿像犯人一样被拘留。”
而下一刻,李成育走进来,连连向警官赔不是,说两边的人他都认识,这不过是个误会。
*
宋诗意赶到派出所时,审问已经结束。
在李成育的不断解释下,警官接受了私下调解的解决方式,可两边的人一碰面,屁股还没落在凳子上,就开始指着鼻子对骂。
赵卓高声喊着:“你他妈还是运动员,你是个狗屁运动员!我告诉你,我他妈跟你没完!不告到你丢了饭碗,我他妈不信赵!”
程亦川话不多说,冲上去就想揍他。
赵卓一边往警察身后躲,一边大喊:“你别乱来,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想动手?警官,重新把他铐起来!”
陆小双骂:“你他妈还有理了你?我们没告你性/骚/扰就算了,你还向反过来咬我们一口?行啊,大家一起告,把事情闹大,看看谁先丢了饭碗!”
宋诗意走进派出所的那一刻,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她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未见,再一次见面时,却是程亦川被警员围在中间的场景。为避免他动手,好几名大汉把他押着。
赵卓的确狼狈,但她却只看见程亦川的模样。
那不是他应有的样子。
他头发凌乱,衣服也不大整洁,打斗过程中摔在地上,身上左一处污痕右一处褶皱。面上也多了几道划痕,还有细小的血珠在往外冒。
他试图动手,被警员押在桌面上,后脑勺被死死按住。
“不许乱来!”警官喝道。
而他死命挣脱,却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某一个瞬间,他的视线越过几个人影,落在了刚刚到来门口的人身上,身体一僵,不再挣扎。
资历最老的警官抬头,问:“你是谁?”
宋诗意走进来,说:“我是当事人。”
“你当什么事了?”警官上下打量她。
宋诗意的目光落在程亦川面上,顿了顿,对警官礼貌地说:“让我跟他谈谈,行吗?”
“你是他谁?”
宋诗意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她是他谁?这个问题,她也想问自己。
是师姐,是旧日队友。而他这个蠢人,这个一腔热血的傻子,为了一个已经不相干的人千里迢迢跑来北京,打了一场没头没脑的架。
不是说好专注于运动生涯吗?
不是不再联络了吗?
在那一片混乱里,她看着狼狈不堪的程亦川,只觉得连日以来的伤痛与疲惫在这一刻全部涌上了头。
李成育出面干涉,说:“现在也没法心平气和好好说话,让他们去谈谈,我也跟赵卓谈谈,两边都劝一劝。”
警官同意了。
按在程亦川脑门上的送了开来,警员们放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