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光严沉默片刻,说:“你完蛋了,程亦川。”
“还用你说?写完这份企划书,我怎么着也要去了半条命。”
“我说的不是这个。”魏光严没好气地嚷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你对师姐关心过头了?”
程亦川一愣。
魏光严掰着手指头细数:“要不要我帮你算算这个假期以来你提到宋诗意的次数?1234567,她有一天缺席过我们的谈话吗?”
“嘿,我说你思想能纯洁点吗?”程亦川从床上一跃而起,“那我问问你,你这个假期又提了多少次陆小双?陆小双长,陆小双短,连陆小双昨天晚上拉肚子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看你俩的问题比我和宋诗意更大吧?”
“我,我们有什么问题?”
“我和宋诗意好歹一个队的,大家都是运动员,本是同根生,顺便操个心。你呢?你俩什么关系?”
魏光严一时情急,说:“我,我和陆小双都没文化啊。同是天涯沦落人,干脆偶尔聊个天。”
一通电话在吵吵闹闹中结束,两人最终达成共识:他们都在各自的人生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道友,以纯洁无比的心态友好交流着。
“就是这样。”
“我也是啊。”
然后双方和平地挂了电话。
魏光严:“呸,你对师姐没意思才怪!”
程亦川:“呵呵,陷入感情中的睿智少年尤不自知。”
横批:全世界都在蠢蠢欲动,只有自己才是最纯洁的。
*
出人意料的是,房子挂出去没两天,中介就打来电话,说有人要买房。
宋诗意家里情况特殊,并没有提前搬离,得等到房子出手,钱到账了,这才能搬走。
中介说:“是个爽快人,听了报价觉得不错,也没再往下压,说是今天下午去看看房子,可以的话就走流程。”
母女俩在家正襟危坐,等来了中介和买家,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挺和气,里外转了一圈,就含笑拍板。
宋诗意从前没卖过房子,但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也叫她如坠梦中。
这就完了?
就这么成了?
然而从房子挂牌到最终交易,当真只用了三天时间。买家态度极好,一切程序都很配合,甚至和颜悦色说:“不着急,你们慢慢搬,我买了房子也没急用,先搁那儿一阵。”
剩下的半个月里,宋诗意在北四环找到了还不错的小区,房租算下来也还能接受,虽说房子小了些,但原本胡同里的老屋也不大,母女俩住绰绰有余了。
搬家那天,陆小双拦了她叫物流公司的念头,一通电话找来乐队的人,除了新的鼓手东子以外,还要在酒吧见过的键盘手、贝斯手和吉他手。
东子还是充当司机,大家笑嘻嘻搬东西,热热闹闹聊着天。这些早早就不念书,出来跑江湖的人,讲义气,有侠气,在宋诗意感谢他们时,纷纷拍着胸脯说:“双姐的姐妹就是我们的姐妹,小意思,小意思。”
东西都挪到新家去了,宋诗意要请大家吃饭,陆小双把手一招:“免了免了,你和阿姨收拾收拾屋子吧,我们晚上还要去酒吧镇场子呢。明儿我再来帮你们拾掇。”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更快,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小区里。
这房子是旧了点,但还算干净,五十二平,在三楼。小区绿化很好,虽是老房子,但前些年城市改造,房子也统统刷上了红色的外漆,乍一看,仿佛基地里的红房子。
这也是宋诗意一眼相中它的原因。
母女俩收拾了一阵,但一天也忙不完这么多事,于是一起去小区外的小餐馆里吃晚饭。
黄昏时分,有人敲门。
宋诗意刚铺好床,开门一看,是个穿制服的快递员。
年轻小哥送来一只沉甸甸的箱子,满头大汗地说:“您的快递,请签收。”
宋诗意签完名,把箱子搬回家,莫名其妙打开来看,箱子里是一只折叠起来的柔软床垫。
把东西搬出来时,有张卡片掉在了地上,她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新生活的第一天,做个好梦吧,宋诗意。
没有署名,卡片大概也是商家按照顾客要求书写的。
可宋诗意就是想也不想地拨通了程亦川的电话:“你送的床垫?”
那头的人一顿:“这么容易猜中吗?”
“除了你,没人会这么讲究了吧。”
她还记得他上次在陆小双家过夜时曾说起过,入队的第一夜,他就在往上买了床席梦思。送床垫这种事,放在他身上毫不稀奇。
程亦川非常得意,点头十分骄傲地说:“没错,这么体贴这么有格调的事,确实也只有我能想到。”
“……”
宋诗意觉得很稀奇,这人是哪里来的优越感,送个床垫怎么就体贴有格调了?
可他的一片好意,满心赤诚,她仿佛能清楚感知到,于是含笑说:“谢了啊,程亦川。”
“这么客气干什么?”他还不太习惯她一本正经道谢的语气,面色微红,挠挠头,躺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问,“搬家顺利吗?”
“顺利。小双叫了乐队的人来,大伙帮着一起搬的,车也是东子开的——东子你见过的,就上次酒吧那个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