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2 / 2)

盛唐风流 凤鸣岐山 3791 字 20天前

李显虽只是一声轻吭,可高邈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疾步走到近前,躬身禀报了一句道。

“哦?请他进来,另,将张先生也一并请来好了。”

邓诚乃是李显的钱袋子,然则因着避讳之故,往日里极少上门,但凡有事,一般都是通过“鸣镝”代转,此时既然亲自到了,自然不是件小事情,李显自不敢轻忽了去,这便霍然坐直了身子,沉吟了一下之后,这才慎重地开口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

一见李显如此慎重其事,高邈自不敢多问,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退出了书房,不数刻,张柬之先到了,也无甚废话,与李显略一寒暄,便坐在了李显的下首,既不问相召的理由,也不去追问今日朝议的结果,只是默默地端坐在一旁。

呵呵,这老张同志还真是好气性,不愧是当宰相的好材料!李显等了片刻,见张柬之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心中不由地便是一乐,这便笑着道:“张公,今日朝议诸事已定,与预想并无差池,孤离朝的日子怕是不远了,倒要叫先生陪着孤去苦寒之地遭罪了。”

“殿下去得,老朽便去得。”

张柬之显然对这等结果早有所料,并不因朝议顺利而有丝毫的意动,只是略一欠身,一派从容地回答道。

“哦?哈哈哈……”

李显本人在外头一向以气度沉稳而著称,可遇到了比自己还能沉得住气的张柬之,李显也就因之格外放得开,这便哈哈大笑着欲出言打趣张柬之一番,只是话尚未出口,便见高邈陪着邓诚以及一名身材不高但却格外粗壮的中年汉子行进了书房,立马便将即将脱口的话压了下去,只是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收敛,而是放柔和了几分。

“小的邓诚叩见殿下!”

算起来,邓诚已是有年余不曾见到李显的面了,此际乍一见恩主,邓诚的眼圈立马便是一红,紧赶着便抢上前去,一头跪倒在地,大礼参拜了起来。

“邓公不必拘礼,起来罢,高邈,给邓公看座!”

邓诚虽是白身,可在李显看来,其之重要性并不在骆冰王等人之下,这些年来,若不是邓诚尽心尽力地经营商社,李显也没法建立起偌大的势力,对于这等有功之臣,李显自是不会摆甚亲王的架子,这便笑呵呵地起身走到近前,亲手将邓诚扶了起来,又令高邈为其搬来了锦墩,给足了尊荣。

“谢殿下赐座,小的已按您的吩咐,找到了航海之高人,这位王兄便是个中高手。”

李显可以客气,可邓诚却不敢随意,本分无比地躬身谢了一句,而后便紧赶着禀报道。

“哦?”

李显闻言,眼神登时便是一亮,目光迥然地打量着那名姓王的汉子。

“小的王海滨叩见殿下!”

那名中年汉子原本正拘束地站在一旁,这一见李显的眼神扫了过来,赶忙抢上前去,一头跪倒在地,恭敬万分地大礼参拜道。

“王壮士请起,唔,孤看壮士行动间颇有军伍之气度,莫非曾在军中效过力么?”

李显虚虚地一抬手,叫了声请,旋即,好奇地打量了王海滨一番,笑着问了一句道。

“回殿下话,小的本是钱江水军上戍主(官名,正八品下),早年曾随平壤道大总管刘仁轨、刘大人征过高句丽,后因故请辞回乡,因家贫,不得不泛海求生,迁延至今,已有十余年,未能为国效命始终,实是王某生平之恨事。”

王海滨显然是个有故事之人,这一听李显提起“军中”二字,脸色瞬间便是一黯,可却不敢在李显面前失了礼,只能是咬着牙,含糊地应答道。

“哦,原来如此,倒是孤孟浪了,王壮士请坐下说罢。”

王海滨虽没明说退出军伍的原因何在,可李显却隐约猜出了其中的根由——大唐素来不怎么重视水军,尽管此时大唐的水师堪称天下第一,无论是装备还是战力都是如此,然则,在提拔乃至武将的任用上,水军都是最受歧视的一类军种——满大唐里将军无数,可出身水军的将领却是寥寥无几,大多数水军统领都是在陆军中呆不下去的被排挤者,至于本就是水军出身的武官么,基本上不可能升到将军的位份上,以致于近年来,水师的人才流失极为的严重,偏生朝中诸般大臣都不以为然,谁也不去操那份心,李显倒是有心致力于此,却未能找到个合适的变革之机会罢了,此际一见王海滨的神色,李显自是猜得出其离开军伍必定与升迁之事有关,却也不好多说些甚子,只是客气地摆了下手,示意其坐在邓诚的身旁。

“谢殿下抬爱,小的站习惯了,还是站着便好。”

王海滨不清楚李显的个性,自是不敢随意,忙不迭地逊谢了一句道。

“也罢,王壮士请随意好了。”李显倒也没强求,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旋即便笑着将邓诚介绍给了张柬之,这两位都不是太喜欢废话之辈,彼此只是略一寒暄,便不再多言,只是各自正襟危坐地等待着李显交待任务。

“王壮士既长年于海上行走,想来对海图是略有所知了的,孤此处有副图,算不得精确,还请王壮士一阅。”眼瞅着众人的眼神都瞧了过来,李显也没再多废话,淡然地笑了笑,伸手从面前的几子上拿起一张叠得厚实的纸卷,摊将开来,对着王海滨招了招手,吩咐了一句道。

“嗯?这图是……”

这一听李显开了口,王海滨自是不敢怠慢,赶忙走上前去,躬着身子,往图上一看,狐疑万分地轻咦了一声,一时间竟看傻了眼,不是这图看着眼熟,而是他压根儿就看不懂。

“王壮士常年都在哪些港口出海,又都到过甚地方?”

这所谓的海图本就是李显凭着记忆画出来的,自然谈不上有多精确,不过么,大体上各大洲的方位还是错不到哪去的,至于地名么,不过是换成了现如今大唐通用的一些词罢了,放之后世,这张地图自是一钱不值,可在这个时代,却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先进水平,当然了,那些个经纬度之类的玩意儿,除了李显本人之外,怕是没第二人能看得懂了,王海滨自也不会例外,这一点李显心中自是有数,自不会在意王海滨的迷惑不解,这便笑着出言问道。

“回殿下话,小的有时从杭州走,有时从广州行,具体从何出海,一是看天时,二是看商家之要求,于小的本身倒是无甚区别,至于所到之处么,倭国倒是常去,还有便是爪哇等诸岛也曾走过。”虽不明白李显此问的意义何在,可王海滨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李显的提问。

“既如此,王壮士请看好了,此处便是杭州城,这是广州府,此地便是倭国所在,而爪哇位居于此,过了爪哇之后,便是大洋,其间有巨岛,名澳洲,再往前走数千里便是美洲,另,从此路行,即便可到波斯,过了波斯,不远便有一大陆,名为非洲,其上所居者,大体以昆仑奴为主,而绕过此海角,则将至另一大陆,名为欧洲,其中尽皆金发碧眼之辈,有小国无数,从西域来我大唐经商者不凡这些小国之民,王壮士可看懂了未?”

李显笑呵呵地以手指在地图上画来划去,将各处地域简单地描述了一番,直听得王海滨双眼放光不已。

“殿下,小的勉强是看懂了,若此处确系倭国的话,这图倒确实不差,却不知是哪位大家之手笔,小的万分不及其一也。”

王海滨到底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之辈,一旦认出了东瀛以及爪哇的位置,只略一估算,便已推断出此图大体上不差,至少就其所走过的海况而论,此图可谓精确得很,心中自是大喜,激动地应答了一句道。

“孤得此乃是有一欧洲来客所奉,只是一向不敢肯定其事罢了,王壮士既觉得此图能用便好,孤有一事相托,不知王壮士可愿帮孤一个大忙否?”

李显自不可能承认此图乃是自个儿的手笔,若不然,解释起来怕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只能是推到了子虚乌有的欧洲来人头上,左右这年月从欧洲沿丝绸之路前来大唐的客商多如过江之鲫,要想彻查,压根儿就没半点的可能性。

“殿下请吩咐,小的若是能办得到,便是拼死也要为殿下办了去,若不能,小的也不敢胡乱应了。”

王海滨人虽长得粗豪,可显然不是粗人,心思缜密而又谨慎,并没有一口便答应李显的要求,而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第三百三十九章大航海计划(下)

“王壮士有这份心怕不是好的,不知王壮士家中可还有甚老小么?”

王海滨这等表态实多有保留,足见其谨慎之个性,于常理来说,这等答复显然有着触犯李显之嫌疑,直听得邓诚满头虚汗狂冒不已,唯恐平白遭了池鱼之殃,然则李显却似乎一点都不介意,笑呵呵地抬了下手,示意王海滨平身,一派随和状地拉起了家常。

“回殿下话,小的双亲早丧,唯糟糠老妻及三子一女,长女已嫁为人妇,三子中长、次二子随小的一道海里讨生活,幼子今岁十四,已进了州学。”

王海滨不明白李显为何突然问起了家事,可却不敢不答,这一说起家中幼子,黝黑的脸上不自觉地便流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唔,十四岁能中秀才,这份天资倒也不差,这样罢,孤与国子监祭酒骆公尚有些交情,王壮士之幼子便在国子监里补个监生好了,高邈,此事便交由尔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