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去的都是些什么人?”薛浅芜道:“东方爷去过吗?”
蓉儿笑道:“姐姐问得傻气!作为宰相家的独苗子,他少不得要去的!他是重头戏,若不去,还有什么意思?不仅东方爷,京城里的公子哥儿、名媛贵妇们都会来凑热闹,一是混个脸熟,二是显示自己的体面身份,三是官家子女齐聚,如果有彼此中意的,还能成就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薛浅芜心念闪着,问道:“生辰宴上,都有什么节目安排?”
蓉儿回想了下:“也就是些喝酒行令、吹拉弹唱之类,年年试图翻新花样,年年却又大同小异,太后曾说,如果能想出好节目,让大家开开眼界的,重重有赏,可惜套路都尽了!”
薛浅芜心里有数了,撇下蓉儿,跑到绣姑面前,一把夺下她正做的鞋子,激动地嚷嚷道:“机遇来了!”
绣姑嗔她一眼:“风风火火的!什么机遇?”
薛浅芜道:“六月初六,是素蔻公主的生日!届时会有好多名媛贵妇到场,我们可以趁机做场宣传,把高跟鞋的销路扩展出去!”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绣姑问道:“东方爷告诉你的?”
薛浅芜哼哼道:“他啊,巴不得我不惹事呢,怎会把这个告诉我?”
绣姑听她语气酸酸,含笑深深看她一眼。也不再多说她,问道:“你我都没进过宫,没有熟识的人,从哪儿打开条通路?”
薛浅芜须臾的功夫,已把方案形成于胸,附在绣姑耳边,如此这般详说一通。绣姑听得半喜半忧,沉吟着道:“好是极好,不过你得先过了东方爷这关,取得他的支持,同意与你‘狼虎同谋’!”
薛浅芜白她一眼道:“什么‘狼虎同谋’!我和东方爷若是‘狼’‘虎’,你就是‘豹’!三巨头同行而已!”
绣姑笑道:“好好,咱们是同行的!姐姐错不该置身事外,这好了吧?”
薛浅芜较真时,还从没有输过,多亏了相厚的兄弟姐妹,都是纵容她的。每思及这一点,她不得不庆幸,不得不感恩。
“东方爷那儿,我会尽快搞定的……”薛浅芜道:“这些日子,你可要赶忙了!那些寻常的鞋,都交给学徒们去做好了!依我看来,他们现在的水平,也比得过京城别个鞋铺的师傅了!”
绣姑郑重道:“我还不是精益求精!盼着他们开始为顾客做鞋时,就已经是可以出师的水平了,这样也能奠定基础实力啊!”
“你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但任何企业,都是不断发展,不断完善,有成长和进步之过程的!一开始,就达到了巅峰,还怎么去超越?没有提升空间,就太没意思了!”薛浅芜道:“你看那几家老字号鞋铺,都对咱们眼红羡慕呢!可又奈何不得,因为坎平鞋庄是在东方爷主持下成立的!只恐生意大了,把他们都挤垮,人家饭碗没了,招致的怨愤就更多呢!所以咱啊,不必那么追求完美,能拿得出门,不丢脸就是了!”
“活都让学徒干,你让我当监工啊?万一天长日久,懒惰成性,手艺荒疏,我再也拾不起针线了,那该怎么办?”绣姑以埋怨的口气带笑道。
“你没活儿干?”薛浅芜挤挤眼,诡笑道:“你以为呢,我会让你偷懒?你面临的任务更艰巨,这些日子,有你消受的了。”
绣姑疑惑地看着她:“你又算计我什么的?”
“哪里会是算计?”薛浅芜的语气,软了起来:“你在这些日里,拿出绝佳水平,做几十双精美的高跟鞋,在六月六那天拍卖!虽不知道她们每个人的脚码,咱就取个最常见的尺寸!限量版的东西,极为难得!那些满心想买但没合适脚码的,就只能认倒霉,待日后再订做了!”
绣姑一听,当即明白。丐儿头脑果然聪明,对人性看得极是透彻。
日后订鞋并非不好,只是很多名媛贵妇的虚荣心占了上风。如果办得好,这场别开生面的走秀,将会得到皇太后等人的支持,就相当于一场皇家拍卖会了。如能抢买得一双鞋,日后穿出去,自是极体面的。
看来真是任务不小。此事定下的话,还要找些模特,并为她们一一量身做鞋。其实绣姑已经做过十几双了,但只作为练手,不能拿到展览走秀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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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又回新府,薛浅芜感觉很劳累。并非干什么重活了,而是一番番的策划下来,让她颇是心累。
倒在寝房,睡了一觉,等醒来时,外面已辨不清景物。东方碧仁还没回来。
足足到了夜半,他才一身疲惫地出现了。薛浅芜看他的样子,不忍再给他添烦心,扶他上床歇了。或许是因薛浅芜在旁伴着,或许是因太累的缘故,东方爷倒头就睡着了,一副酣沉踏实的美好相。
薛浅芜提前睡了一阵儿,倒没什么睡意,胳膊肘儿撑在席上,以手托腮,就那样侧卧着,细看了东方爷好久。
东方碧仁一觉睡到早朝时分未起,还是暗卫过来叫醒的人。薛浅芜的私心重,原意打算让他好好休息,旷过早朝的。
东方碧仁看看时辰不早,洗过了脸,对薛浅芜歉意道:“昨晚实在是困,竟没与你说上话儿……”
薛浅芜看他特别诚恳,竟不好意思了,很有三分贤淑地道:“你白天忙,晚上难得睡个好觉。”
东方碧仁好奇,怎么正了起来,不那么邪腔邪调了?刚一放松,只听薛浅芜后续的话到了:“我贪看着你睡颜,不知不觉一宿已过!”
这话……听着文艺范儿好重,花痴味儿好浓。怪异感又出来了,或许怪异才是正常的。
东方碧仁心里有些忐忑,她竟看了我一夜?据说,世间绝大部分人,都不很耐看的,哪怕再完美。不知丐儿一番苦看,有没有看出什么后悔来。
正想旁敲侧击询问一番,暗卫提醒他道:“再和嫂子卿卿我我的话,爷就要错过早朝了。”
东方碧仁顿时觉悟,只得速去朝觐。临走之前,趁薛浅芜没防备,忽然在她额上印了一吻,然后快步飞身赶路去了。独留薛浅芜傻在原地儿,忽喜忽叹,忽怨忽欢,脸上布着一层粉红的晕。
暗卫这次竟没藏匿,站出来关心道:“嫂子,该吃早饭了。”
再听“嫂子”这词,没了初听时的震撼羞赧,反而心里涌起丝丝甜蜜,这声嫂子,恍然让她成为某个人的专属了。当然,如果可以除去一些羞人误会的话。
薛浅芜调笑道:“你虽把你主子当做大哥尊的,但一直是爷长爷短的叫,到我这里唤做嫂子,好是有些称呼不搭!眼前就咱两人在场,叫我一声‘奶奶’或者‘姑奶’,让我腰粗一回,圆了一番当长辈的夙愿吧?”
暗卫听得一愣。嫂子果然如传说中,不是好应付的,但又貌似很可爱很和气很直爽很性情的说。当时就觉得近了好几分,真个乖乖叫道:“奶奶!”
薛浅芜愣好久,一句玩笑,这还真叫了啊!看着一位明显大自己好几岁的青年男子,这般叫着“奶奶”,她的内心萌生出一种很难为情的喜感。想起红楼中丫鬟小厮们皆是“奶奶”“二爷”的叫,这才觉得辈分相平了些。
“你叫秦延,是吧?”薛浅芜开始以一种很纯很无波的心境,正眼打量除东方爷外的第二个男子。眉挺目朗,方正脸庞,藏蓝功夫袍下的虎躯,很有孔武英气。更难得的是,有着一颗憨而淳朴的心,作风却又时而出人意料。
秦延微黑的面孔,透出几分害羞的红:“奶奶竟还记得小弟名字,深感荣幸。”
薛浅芜一听这话,脸都闷笑得错位了。这话出境界出波澜了。
看着都是二十出头的男子了,因为尊东方爷为哥,所以自称小弟。再为薛浅芜的“强求”,而称她为“奶奶”。然后“奶奶”“小弟”搭配起来……总觉缺斤短两,他却说得正儿八板,太能逗人笑了。
若是有意为之,说明这人爱耍小聪明过头了。若是不经意而脱口,那可谓天生自然萌了,说明他有可调教的潜质,与薛浅芜在某程度是相像的。
薛浅芜笑道:“你还是叫我嫂子吧,勉强能听得过耳些。”
秦延却答:“若非得了爷的吩咐强令,我更愿意把你看成长不大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