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差些流产的关系,她实在没办法起身,只能躺着安胎,直到胎象稳一些了,她才能够被允许起身。
吱嘎一声,无拘推开了木门。
他神色凝重的看着母亲,认真道:“娘亲,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结,与儿子论道或许能帮到您。”
奚娴沉默不言,只是眉目带着忧色,苍白而惹人怜。
无拘道:“是不是父亲……”
奚娴的唇瓣抖了抖,扯出一个干涩的笑容:“不、怎么会呢……”
无拘认真道:“就是因为他,不是么?您为什么总是不愿承认呢?”
奚娴的泪水流下,她似乎小声祈求道:“无拘,让娘静一静罢,求你……”
无拘肃然道:“无论怎样,您知道,我都会帮您!有些事,不自己争取的话,以后就不能挽回了。”
奚娴对着床里侧的唇角,却开始饶有兴致的慢慢弯起,只是对着无拘的那张脸,却伤心憔悴流着泪。
第80章
无拘自出生以来,见到的母亲或温柔,或活泼,亦或是孩子气,却从来没有见过她身为女性非常成熟的那一面。
除了最近这段时间,无拘发现奚娴变得有些多。
她比从前更贤惠温柔,却也更叫他难以揣测,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是个比他大许多的贤者,可是似乎……母亲并没有做任何奇怪的事情。
她怀着身孕,甚至还会坚持陪着他一道抄书,相比起无拘而言,奚娴抄写的东西便有些一成不变,似乎父亲本身也只是希望那些东西,能让奚娴消耗一些意志,故而逼迫她铭记。
于是无拘时常能看见,母亲苦恼的咬着笔杆,秀眉微蹙起来,丰盈而雪白的面庞看上去,宛若未曾及笄的少女。
无拘偶尔也会想,他要是要找一个妻子,一定得是个成熟的女人。家里有母亲这样孩子气的女性已是足够了,父亲把母亲当作是个孩子,那么他的妻子也必须那样才是。
可是躺在床边的母亲,似乎一切都变了,她容颜憔悴而苍白,眼角斜落下透明的泪水,洇湿了丝绸软枕,一双漆黑的眼睛失去了灵光,就像是一个事故而痛苦的女人。
无拘慢慢握紧了双拳。
这样的母亲,很陌生。
他不喜欢。
……因为母亲很可怜吗?
不是这样的。
因为……母亲看上去不再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如果她破碎了,可能再怎么好好保护,都不会是原来的样子。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希望母亲还是那个像姐姐一样的娴娴,不是怀着父亲的孩子,却憔悴空对月,对人生毫无期望的女人。
无拘淡色的眼眸也变得空洞起来,忽而灵光慢慢回归,他用清脆天真的声调道:“娘……无拘隐瞒了你一些事,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奚娴顿了顿,闭上眼,泪水便流得更多了。
她过了很久才道:“是你父亲的身份吗?”
无拘慢慢眯起眼,却听奚娴道:“或者他应该被称作……父皇?”
无拘点点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呢。”
他很满意,至少母亲还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对他毫无保留,从来都没有隐瞒的话,也算是他需要保护的特质之一吧?
奚娴苦笑一声道:“孩子,让母亲睡一觉罢,过了今天,母亲就不会难过了……”
这怎么可以呢?
无拘立即肃然道:“那您应当也知晓,我是皇朝的太子,是将来天下的主人。”
不知为何,奚娴听到某个词时,侧面的眼睛慢慢幽暗下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淡道:“无拘,即便这样,你也是母亲的儿子。”
无拘笑了,软和趴在母亲的病床前,小声道:“娘——我是说啊,您其实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如果您把那些女人都赶走,那么父皇就不会有别的女人啦。”
奚娴的眼眸微黯:“可是,我做不到啊。”
无拘告诉她:“怎么会呢?您是父皇的妻子。只要皇后下懿旨,她们就没法碰父皇一根手指。”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您是皇后啊,其实您大可不必把自己困在这里。”
这座小院子,可从来没有人看守哦。
可是无拘不会说这样的话。
因为奚娴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不会什么都不明白的。父皇根本没有把她看管住,一切都在看她的自觉罢了。
却不知道,他们从前是不是也顽过这样靠自觉的游戏?轻松悠闲,到处都没有桎梏,没有人严厉的要求什么,但只要坏掉规矩的话,就会受到严苛的处罚。
奚娴苦笑一声,嗓音倦怠而软和:“不行哦,因为,你父皇最看重名声了。”
无拘笑起来,拍手高兴道:“那就让别人去做好了!您只要负责在一旁看着,那是不是很愉快?”
奚娴睁大眼睛,懵懂的看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