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懵逼。
如果这时候姜礼还意识不到出了什么事,那么这些年他在官场中也是白混了。
景渊帝望着底下这些神色各异的官员,没有对他们口中的提议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对着最先提议的姜礼,不辨喜怒问道:“姜爱卿以为哪位皇子可堪大任?”
姜礼额上已经渗出了一些冷汗,他也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当下只能含糊回道:“立嫡立长立贤,臣也只是以为该早立储君以固国本,至于哪位皇子能堪大任,臣也没有想清楚,这一切自是有陛下与内阁定夺。”
他这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景渊帝点了点头便让他退回去,之后只是说了一句“此事稍后再议”便宣布退朝了。
但他这样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事情了。
看来立储一事,近日必有结果,不少人心里都这么想着。
而且胜者众大臣也都能猜到了。
姜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姜府的,他心中有惊有怒,等他被下人搀扶着下了马车时,二管家已经在府门口等着。
一见到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姜礼,原本想要快步迎上去的二管家下意识顿住脚步,心里有些迟疑。
他这样的下人,最懂得看主人的脸色。一看姜礼这发黑的脸色二管家就知道大老爷不知道在哪里触了眉头,如果他上前,很有可能会不落得好啊。
但想到自己现在袖子里抄着的那一封信,二管家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老爷,宫里那位年轻的贵人又给您来信了。”
姜礼脸色有些黑,但还是强压着怒意伸出手,猛地把信从二管家手里抢过来,然后大步走进府里。
刚跨过大门门槛,姜礼便伸手把信封撕开,将信纸从里面抽出来,抖开之后快速扫视信上的内容。
比起第一封只有一行字的信,如今这一封信倒是把整张信纸都写满了。
衡玉在信上只是告诉姜礼,储君之位他争不过裴衡雍,这些年姜家惹了不少麻烦,他赠姜家一次机遇,只要姜家自己不作死,凭此机遇可保姜家数十年无忧。至于其他的官职,姜家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但从他和皇贵妃身上,姜礼只能再得到一个一等承恩侯的爵位。
一等承恩侯,那是皇后、太后母族得封的爵位。
姜礼猛地把手拽紧,光滑的信纸在他的手里被揉皱。
二管家原以为大老爷是愤怒的,但当他视线稍稍往上移看到姜礼脸上的表情时,才发现姜礼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晦涩,怒意反倒消散了不少。
其他人不知道,但姜礼这一局中人不得不感叹这一手玩得太好了。
他把揉皱了的信塞进自己的袖子里,大踏步往内宅走去。
没过几日,就在京中众人把目光放在储君一位时,圣旨下来了。
但与众人所料不同,最先出来的册封旨意不是立储旨意,而是册立皇贵妃为后的旨意。
景渊帝下朝之后先去处理政事,等到快到用午膳的时间才摆驾去了淑华宫,兴致勃勃和皇贵妃谈论着,“凤仪宫多年没人入住,还需要好好休整一番,你有什么要求就直接和内务府的人提,务必要修得让你满意。”
“朕早朝之后就已经接见了钦天监,让他们择了你搬入凤仪宫的吉日,还有正式举办册后大典祭祀天地的吉日。”
景渊帝捧着皇贵妃的手和她叹道:“朕终于可以册立你为后了。”
皇贵妃笑了笑,嗔了景渊帝一眼,“陛下这般兴致勃勃,倒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也不怕玉儿看到了笑话您,您如今这般表现可还没有他沉稳呢。”
景渊帝朗声笑起来,今日他心情实在畅快,觉得淤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也消散了不少,浑身舒畅,“玉儿哪里沉稳了,前几日萧掌院还与我抱怨玉儿去上书房上课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说完之后景渊帝才在心里叫遭,他早与玉儿说好要帮他保密,这件事一直都是瞒着婉儿的,谁知道他一时心情畅快就顺嘴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皇贵妃听到之后果然蹙起眉来,“陛下莫要惯着他,身为皇子怎能不上进,臣妾也不求他学出什么学问来,至少不要笔墨不通惹人生笑,不行,等他过来淑华宫时臣妾定要好好教训他。”
话锋一转,皇贵妃连景渊帝也指责起来了,“陛下您也是,这种事也帮他瞒着臣妾。”
景渊帝一看火都烧到自己头上了,连忙转移开话题。
这种关键时刻,只能牺牲儿子保住他了。
等衡玉进宫来看皇贵妃时,触不及防之下被皇贵妃教育了整整半个时辰。
他乖乖站着听皇贵妃教训,实际上早已经神游太空,把皇贵妃的话从左耳进右耳出了。
说了那么久话,皇贵妃的嗓子都干了,她端起紫堇端过来的茶水饮了一口,染着丹蔻的尾指翘起,姿态娴雅美好,根本看不出她刚刚那把衡玉训了半个时辰的狠劲。
“你可有什么说的?”皇贵妃抿了两口茶润过喉后,才出声询问衡玉。
“书本上的东西学得再好,也不如亲身去实践更能检验出真理,母妃我觉得我天性活泼,又聪慧机灵,合该去民间学些安邦济民的好学问。”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了,衡玉负手站着,一本正经侃侃而谈,皇贵妃还在喝着茶,差点没被他这一番话呛住。
她儿子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天性活泼、聪慧机灵这些词这么大大方方就往自己身上冠真的好吗。
就连一直伺候在旁边的紫堇都垂下头,想来忍笑是忍得很辛苦。
皇贵妃把茶杯搁下,漂亮的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我是在教训你,你倒好,不仅没有悔改,反倒打起了出宫去玩的主意。”皇贵妃有些哭笑不得。
衡玉原本还有些嬉皮笑脸,闻言立马摆正神色,给皇贵妃使了个眼神。
皇贵妃会意,垂下眼来,淡淡道:“你们先退下吧。”
“奴婢遵旨。”在殿内伺候着的宫女全都俯身行礼,然后缓缓退了下去。
等殿内只剩下母子两时,衡玉方才接着道:“母后,我此生志向只是做一个闲散王爷,而且这样的志向方才能够让我随心所欲一世,不受猜忌。”
皇贵妃与衡玉对视,她直接出声问道:“吾儿甘心吗?”
“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我志早已不在此。”衡玉笑笑,脸上全是坦然,而不是故作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