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今日在扬州城内流传开的消息,那几位老大夫立马站了起来,停止了私语。
衡玉却已经快步上前,“诸位大夫不必执着于这些虚礼,本王爷过来只是想要了解一番情况。”
几位老大夫彼此对望,然后把视线移到吴元庆身上。吴元庆小幅度冲几人点头,于是诸位大夫也都坐了下来。
衡玉在主位上坐下后,便直接出声询问起如今扬州的情况。
吴元庆昨日给他准备的资料上说有好几位医者诊断到疑似患上疫病的人,就在刚刚已经确诊了,的确是患上了疫病。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发现得早,没有蔓延开,如今已经做了隔离。
“草民想要冒昧问一下王爷,将饮用水煮沸、撒雄黄以及设置固定区域这些措施的用意何在?如果草民没有猜错,王爷应该是想要降低产生疫病的可能性,但草民行医四十余载,还从未在哪本医术上看到有记载过这些法子。”扬州裘氏医馆的老大夫代表在场几位大夫站了起来。
他们刚刚凑在一起就是在讨论这件事,这些行医几十载的老大夫全都没有听说过这种防治疫病的法子,所以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敬畏尊卑,直接站起来询问。
如果这些方法真的有用的话,那么对天下而言,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衡玉偏头看了小福子一眼,“小福子,把你拿着的那本《唐氏医书》取出来,递给几位大夫。”
裘费站起身,把脉时非常稳的手在捧过那本医书时竟然有几分微微颤抖,“不知道这本医书王爷是在哪里找到的,草民从未听说过哪一位著名的医者姓唐。”
衡玉笑了笑,“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的一位医者,但是足够可信。”这本医术是他在某一世时曾经写下来的,自然可信。
顿了顿,衡玉又道:“我翻阅过这本医术,上面不仅记载了有关疫病的防治方法,还有一些常见疾病的治疗方法,如果诸位大夫有兴趣可以研究一番,然后将这些知识在天下范围内推广开。”
古代重视传承,医者也好,其他领域的手艺人也好,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传出去。裘费听到衡玉这番话后,原本已经坐下来的人又重新站了起来,肃着神色道:“王爷大德。”
无论是这样宽阔的心胸,还是愿意以身犯险在这种时候从帝都赶来扬州。
他们今日隔离那些病人时,根本没有让官兵动用什么强硬手段,那些病人在得知一国王爷竟然亲身赶赴扬州后,都心甘情愿走进了隔离的地方住着。
“这是本王爷该做的。”衡玉对裘费的恭维赞扬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该做的。
是啊,这都是他该做的。
裘费心叹道,但是有多少人在其位不谋其政啊。
“还请诸位大夫分出一批人为城外的灾民诊治身体,另一批人则去钻研这本医术,早日找出医治疫病的方法。”衡玉吩咐下去,然后就把空间留给那些大夫了。
新得了一本医术,每个大夫都兴奋得很,等晋王一离开后立马又重新凑在一起探讨。
四日后,朝廷押运的粮食送到江南,裴衡雍还多拨了四个太医院的太医过来。
这几天里,那些大夫虽然没有找出根治疫病的方法,但是已经能配出防染疫病的药方了,这两日也都熬煮好给那些流民饮用。
等太医院的太医到扬州后,衡玉直接把人扔去了扬州那些大夫作伴,让他们早日想出合适的药方治疗疫病。
而衡玉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
洪灾这方面的内容他安排得井井有条,如今的形势已经逐渐转好,他的心思就转到了其他事情上。比如趁着如今江南局势不稳定,开始暗地里彻查起江南官场来。
江南富庶天下尽知,而江南的官场比起其他地方来说也更为复杂。
衡玉的调查没有惊动任何人,等到那几位太医和扬州大夫研究出治疗这一场疫病的药方,江南局势开始逐渐稳定,衡玉也该动身返回帝都时,他想要查的所有东西都拿到手了。
离开扬州那一天,天公作美。
这几天虽然不下雨了,但天色也一直阴沉,今日却难得出了太阳。不算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吴元庆那边早就为衡玉一行人备好了马车。
防震性能良好的马车碾过石板路,慢悠悠从驿站出发,缓缓行到了城门口。
“殿下。”小福子就守在外面,突然把马车帘子掀起一角,小声说道。
“何事?”衡玉把手边的书微微挪开,出声询问。
“百姓们正在给您送行呢。”
衡玉眉梢微扬,将手边的书搁下,掀起他身旁的马车窗帘。
道路两旁,整整齐齐站着很多衣着整洁的百姓。他们没有出声说什么,只是默默站在那里欢送他们大庆朝晋王殿下离开扬州。
看到衡玉掀开帘子时,不少百姓都小声惊呼起来。
“殿下,可要把马车停下来?”小福子询问他。
“不必了。”衡玉缓缓把帘子放了下来,出声拒绝了小福子的提议。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罢了,这些百姓才是在这场洪灾中受到最大伤害的人。
这时候水势已经恢复了平静,回去的时候众人主要是走水路的,大半个月后,众人就回到了帝都。
衡玉刚一入帝都,就直接在城门口被宫里的内侍拦住,说太上皇有请。
往年太上皇和太上皇后都是在行宫住到十月十一月才会回京,现在才八月就回来,怕是听说了他赶往扬州的消息。
衡玉无奈轻叹,路过晋王府时先让小福子等人回去了,他则随着内侍进了宫。
“瘦了,也黑了。”太上皇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
“不在府里养上一两个月别出门了,这样子出去谁还认得你是全帝都最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啊。”太上皇后也说道。
“只是瘦了些黑了些而已。”衡玉宽慰两人。
裴衡雍就站在旁边,衡玉与他微笑颔首。
“八弟辛苦了。”裴衡雍拍了他另一个肩膀,轻声叹道。他这一句话里,含着自己都分辨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衡玉倒是有些理解裴衡雍的心思,“除了赶路那几天辛苦了些,其他时候在扬州谁敢亏待臣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