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这几天过得尤为煎熬,一边是慧娘的紧迫盯人,一边是燕云歌的有意冷落,以至于他只能趁夜深了才敢来东苑徘徊。
春兰今日守夜,见有人来了,正打算上前质问,见到是他,马上行礼,“少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这了!大小姐已经睡下了。”
燕行衣衫单薄,鼻子被冻得通红,他深呼吸了几下,低声道,“姐姐这几天有问起我么?”
春兰心头大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燕行借由她吃惊和沉默的反应已经猜到了答案,失望地转身回去,“没事了,别和姐姐说我来过。”
“少爷您这是……”春兰心中隐约有个猜想,却不敢深想下去,她的声音有些迟疑,“少爷,您等等……奴婢为您取件披风……”
燕行刚想说不用了,转头见春兰转身去了内室,一会后她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件大红色的披风。
燕行眼神暗了暗,这是姐姐的披风……
“少爷,让奴婢为您系上。”
燕行摇摇头,婉拒了春兰,也没要披风,失魂落魄地走了。
燕云歌早起的时候听春兰犹豫着禀报了此事,内心毫无波澜。对她来说,棋子只有在落到棋面上开始筹谋的时候才值得她费上一点心思。她已经为燕行铺好了路,燕行眼下的任务是金榜题名,而不是惦记着来看她。
因为着梦魇,她最近都没有睡过好觉,若非白日能在无尘那偷得一点好眠,她现在连出门的心思都没有。想到昨日管事送来的消息,是秋家递了帖子,说是秋夫人知道她善解佛理,刚好得了一本佛经参详不透,请她过府一并看看。
这种明面上的理由实在牵强,也是做给外人看的,真实用意大概是想在两家交换庚帖前见她一面,毕竟是明媒正娶的秋少夫人,无论外界把她传得如何,府里头的老将军总是放心不下吧。只是两家婚事本来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再加上这过府一叙,差不多等于坐实了。
燕云歌从未想促成这门亲事,可她在头疼偷看天牢分布图的事情,这么一个机会送到前面,她瞬间也是同意了。
同一时刻的将军府。
秋玉恒摆弄着一个小把件,头也不抬道:“反正我不娶。”
秋夫人急道:“这燕家姑娘你上次也见过了,长相好,脾气也好,也很识大体,配你绰绰有余了,你哪点不满意。”
她脾气哪好了。秋玉恒想起马车上的争执,哼了声道:“哪都不满意。”
“总要有个理由吧?”秋夫人耐着性子,好言好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生人,这不给你相看的机会了么?恒儿,不是娘看低你,同等条件下,是真的找不出比燕家姑娘更好的了。你听娘的话,你先把人娶进来,慢慢相处着,相处一段日子就知道了,到时候你们两厢情愿了,再……”
秋玉恒把手里的把件放在一边,抬头,不耐烦地道:“她还大我三岁呢!”
“你竟是在意这个?”秋夫人笑笑,“这有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妻大夫小多好,都是她照顾着你,这是你的福气你知道么!”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歪理,秋玉恒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等下……”
秋夫人皱眉,隐约觉得儿子下面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然——
秋玉恒好整以暇,认真问道:“娘,你先给我个准话,这个人到底是为我娶的,还是为我们将军府娶的?”
秋夫人脸上的笑意淡去。
……
到了晚上,莫兰才从张妈那听到女儿明天要去赴宴,不顾又病了的身体,说什么都要从床上下来,翻箱倒柜找了一通。
莫兰找一件,看一看,摇摇头,嘴里念念有声,“不对,不是这件,这件是一一十三岁那年的,十七岁的呢……我记得我去年还给做了件十八岁的,张妈,你快来帮我找找,就是拿烟蓝色缎子做的,还是你给缝的襟边……那衣服去哪了?”
张妈也是记不清,听了半天形容,才突然想起,赶紧跑去另个柜子倒腾去,“夫人夫人,是不是这件?”
莫兰一瞧,惊喜地点头,“就是这件,可找着了。”
张妈笑,“这衣服还是夫人自己收的,怎么自己给忘了,去年说是打算给小姐生辰时穿呢。”
莫兰抱着衣服眼泪盈盈,“我给病糊涂了,好在你还记着。真快,一晃一年就过去了,我的一一也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衣裳,她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我做的衣服呢,不知道我儿穿上会是什么样……肯定漂亮极了……”
张妈点头赞同,“小姐是美人胚子,自然穿什么都好看。夫人,您先回去躺着,让老奴把这衣裳给小姐送去。”
莫兰摇摇头,摸着衣服上的一针一线,温柔说道:“我要亲手为一一穿上,这孩子不爱别人近身,又肯定嫌这衣服穿着麻烦,你去了不到片刻钟准被打发回来。”
张妈哈哈直笑,“夫人说的是,老奴可拿小姐那脾气一点办法都没有。”
莫兰将衣服叠好,抱在怀中,对着张妈轻声吩咐,“给我披风。”
张妈“哎”一声,赶忙又拿披风又提灯笼的准备去了。